“我已经下令各部就近集结,现在队伍距离最近的大队人马还有三十里左右,若是吴贼来得太多又更近,只怕我又得避战,迂回去集结所有部曲。”赵英如此寻思。
平原地带不像山区,山区道路就那么多,可供万千大军通过的大道更是屈指可数,敌军只要把住大道路口,反抗军就难以腾挪转移。
但在中原旷野中,赵英有一品楼、长河船行的向导在,多的是道路可以迂回,敌军想要封死他们铁桶合围,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精骑无论是突围能力还是脱困能力都极强,吴军与张京的藩镇军要围死他们,那得多少兵力?
不过赵英担心的事还是转眼发生。
前方元神境斥候回报,十里之外有敌军布防,已经完全拦住了去路,人数接近两万,步军大阵在中,枪盾如林,辎重车辆环绕成外城,两翼骑兵不少,都是精骑,约莫三四千。
闻听此言,赵英不禁色变!
他暗暗想道:“吴军骑兵不多,后面的加上前面的已经超过万数,驻扎在亳州、宋州的吴军拢共能有多少骑兵?绝不会超过两万!
“如果这还仅仅是我们看到的,再加上我没有看到的呢?
历朝历代以来,塞北草原骑兵越过长城,到北部边地州县肆掠,但凡对方出动的人马多一些,边地驻军往往拿他们没辙,只能固守重要城池等待援军,就是这个原因。
可这回赵英所部的行动毕竟不同,前期他们的奔战跟草原骑兵的劫掠性质差不多,但自从进入乡里主持土地革新战争后,就不再各处狂奔神龙见首不见尾,给了敌军掌握他们具体方位具体兵力的机会!
且许州陈州也好,蔡州颍州也罢,都是敌境。
但对吴军与张京所部而言,这却是自家地盘,主场作战他们有太多优势,赵英所部稍作停留,就给了对方掌握他们行踪的机会。
“静若处子动若雷霆,一出军就让我部陷入死地,指挥这场战争的吴军主将非是庸碌之辈——不,对方岂止绝非碌碌之辈,简直就是才智不俗!”
转眼间想通种种关节的赵英,第一次有了心惊胆战之感,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背后凉飕飕的。
吴军吞并江南时,军中将领都是戎马多年,其中肯定成长起来不少才干出众之辈,吴军底蕴之深厚战力之强悍,必然不是张京这些小诸侯能够比拟的。
先前晋军在东线战场是胜了对方两场,但这并不能说吴军就是弱旅。
第一场晋军依仗骑兵之利奇袭得手,第二场是两军堂堂正正的阵战,打的就是硬碰硬,没有任何花哨之处,且坐镇指挥的是赵宁,吴军战败情有可原。
如今可是不同。
赵英这是第一次率领正规军作战,虽然在战斗过程中成长很快,但毕竟称不上沙场宿将,他自身的才能也不可能去跟古往今来第一名将霍去病相比,遇到强手没有不吃亏的道理。
“此战之败难道已经不可避免?我四千骁勇,四千皇朝热血儿郎,竟然要尽数丧命于此?!”赵英双目血红,牙关都要咬碎。
他不甘,不愿,不想这样。
他宁愿自己被千刀凌迟,受尽七日七夜折磨而死,也不想这四千跟随他的优秀大晋战士被歼灭于此。
他有滔天的斗志无双的战意,可以豁出去一切。
但那又有什么用?
......
赵英决定英勇赴死。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
怪只怪他到底还是太嫩,沙场征战的经验太少,才智没有达到名将水准,未曾有在队伍陷入死地之前察觉敌军意图,及时以相对较小的代价跳出埋伏圈。
赵英用修为之力将自己的声音往后传:
“兄弟们,我们已经落入前有埋伏后有追兵的死地,敌军步骑双全,兵力数倍于我,且做好了全歼我们的布置,此战你我都已没有生路可言!
“胜败乃兵家常事,沙场之上总有无数生死,现在到了你我为民尽忠、报效国家的时候了,尔等害怕吗?面对死亡,你们敢依旧举刀奋战,不背叛自己的国家吗?!
“我,赵英,将一马当先冲锋在前!如果一个战士的宿命就是战死异乡,那么身为你们的主将,我将死在你们所有人前面!
“我只希望,当我摔下战马被碾为肉泥的时候,你们不要怯懦,不要后退,不要惊慌。我希望你们依然敢于冲锋向前,保有一个战士的尊严,以一个大晋战士该有的傲骨去直面死亡!
“如果你们中有人最终突出了重围,那就不要回头,要一直往前冲,去找赵平将军,再跟赵平将军所部一起,来给我们报仇!
“我的话有些多了。抱歉,这也是我第一次面对死亡,心绪难免不平静,兄弟们担待一二。
“最后,我只有一句话:今生无悔入大晋,来世再为革新做同袍!”
说完这些,赵英已是双目如剑面色如铁。
说完这些,敌军步骑大阵已经出现在视野。
赵英高举长刀向前一引,青筋突出地暴喝一声:“反抗军,向前!”
一时间,四千轻骑爆发出气冲斗牛的齐声大吼:“杀!”
四千英勇无惧的骁勇,卷着滚滚烟尘,向严阵以待的敌军大阵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