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绕林立刻跳了起来:“黑老鸹呀夜猫子呀黄老鼠呀狗豺狼呀,凶狠歹毒的东西一个赛一个的丑呀!你这个女人打扮得人模人样的,做起事来怎么也那么狠呀?你要小心相由心生越长越难看,被皇帝一脚踹到床底下去呀……”
“反了反了!”贵妃忍无可忍,啪地摔了手中纨扇,站起来指着左右羽林卫尖声呵斥:“你们都是死人不成?还不给我塞住这狗奴才的嘴!打死!赶紧打死!”
旁边羽林卫轰然应声,绕林忙脚尖一点飞窜了起来,满殿乱跑乱叫:“哇呀呀哇呀呀贵妃娘娘杀人啦!贵妃娘娘要饿死四皇子被我坏了好事,恼羞成怒要杀我啦!贵妃娘娘还要打死四皇子,这一回神仙也救不得啦!宫里的门道千千万,两棍子就送你去把阎王见,棍棒上面生木刺,木刺上面淬毒汁,噼里啪啦一顿打,哎呀呀哎呀呀,呜呼哀哉伏惟尚飨啦!”
一个跑十个追,再加上一张聒噪得前无古人的嘴,殿中立时闹得鸡飞狗跳。
贵妃气得眼泪都下来了,仪态早已完全顾不得,只会尖着嗓子喊“打死他”。
旁边那鹅黄衫子的美人却蹙着眉头柔柔地道:“这奴才胡言乱语,实在骇人听闻。只是妾身也有些不解:贵妃姐姐一向宽厚,今日缘何会如此大动干戈?太医不是说三殿下五殿下伤得并不重么?”
她这话声音不大,偏偏夹在那一大片呼喊声的缝隙里,人人都听见了。
贵妃先已被胆大包天的绕林气得抓狂,后又听见这番话,立刻便尖声吼了回来:“你不用在这儿阴阳怪气!本贵妃就是想打死那个贱种怎么了?留他在宫里也是白米饭里的一颗老鼠屎,我替陛下清理了他,碍着你什么事了?”
黄衫美人被她吓到,不敢再发一言,娇怯怯泪盈盈低下了头。
沈御离看向皇帝,脊背挺直,神色平淡:“父皇,‘贱种’这两个字,儿臣已听了十五年了。十五年来父皇多在外征战,儿臣一直未有机会聆听教诲,如今死期将至,愿求父皇为儿臣解惑:何谓‘贱种’?”
他话音未落,绕林已跳在桌子上高声叫了起来:“你怎么这么笨呀?你是你父皇的种,贵妃娘娘说你是‘贱种’,意思就是说你父皇贱咯!毕竟龙生龙凤生凤……”
“够了!”皇帝哐地一拍桌子,黑了脸:“什么疯言疯语!没教养的东西!谁说你要死了?!”
绕林闪身躲开一个侍卫,嘭地从桌上跳了下来,尖声嚷:“贵妃说的啊!贵妃亲口说四殿下是老鼠屎!要打死他!”
贵妃脸色一变,忙起身跪下了:“陛下,我……”
“住口!”皇帝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临儿千不好万不好也是朕的儿子!你想打死他,老子先打死你!——左右,动手!”
本朝皇帝行伍出身,一言既出那就是军令如山君令更加如山,不是玩的。
贵妃眼见旁边太监们领命向她而来,立刻吓得面如土色,几乎就要昏厥过去。
直到被太监们按在地上扭住预备拖走的时候,她才忽然醒过神,发狂似的尖声大叫起来:“陛下,陛下!妾身冤枉!妾身是被那个狗奴才气糊涂了才口不择言的!妾身本意只是想教导四殿下友爱兄弟,万万不敢残害皇嗣啊!陛下!”
绕林被这一嗓子吓得踉跄了一下,险些被后面扑过来的羽林卫抓住衣领。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愈发竭尽了全力在殿中乱窜,扯开了嗓子哇哇大叫:“救命啊救命啊皇帝陛下救命啊,我死了就没有人帮您儿子打架了,也就没有人去御膳房给您儿子偷硬馒头吃了,您的儿子不被人打死也要饿死啦——”
这时贵妃已被拖到门口,生死关头喊声也比先前更凄厉了几分:“陛下!请陛下明察!四皇子主仆二人在宫中兴风作浪,绝不仅仅是偷一点吃食那样简单!妾身死不足惜,求陛下严查他二人,以免祸起萧墙!”
皇帝眉头紧皱,冷哼一声,抬了抬手。
羽林卫和太监们同时停了下来。
绕林扑通一声坐到地上,咚咚咚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累死我了累死我了!要了老命了!”
皇帝沉目看向贵妃:“你刚刚说什么?”
贵妃原本只是情急之下信口胡言,为的是拖延时间以求一线生机。此时皇帝果真来问了,她却犯了难,一时不知该编个什么理由才能免死。
皇帝等了片刻不见她答话,立刻就猜到了缘由,脸色愈发阴沉了几分:“既然你无话可说,那就——”
“陛下!”贵妃心中一慌,脱口而出:“玉玺!那奴才可能偷了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