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钊叹道:“人命当然是补偿不了的,但知州知道先前曾经拦下令尊参加童生试一事是他过分了,便松口说允许令尊参加考试。虽然这么做有些自打自脸的意思,但只要安排得当,也不是说不过去。”
“他想怎么安排?”
“只要随便寻个差事让令尊去做,做成了,就算他立了一功,知州自然就有理由开恩许他参加科举了。”
明鸾嘲讽地笑笑:“真是难为他了,这拐弯抹角的法子他也能想得出来。”若是以前,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可惜,通过科举摆脱军籍对章家来说已经是老皇历了,如今要担忧的不是这个。一旦朝廷下定决心对章家动手,再多的功名也没用。
因此她只是随意冲郭钊点点头:“真是多谢了,那我就先告辞,祝你师兄早日康复吧,可别被人发现了。”扭头就走。
方才那冲动的随从又忍不住了:“你这小丫头怎么回事?!四爷处处为你们家着想,又为你们家谋得这样的大好处,你还板着冷脸,明明也是公侯之家的小姐,怎的如此无礼?!”
郭钊立时斥道:“住口!”
明鸾已经忍不住冷笑了:“害得人家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然后给人家一封荐书,让人家去谋差事,能不能成还不知道呢,就先巴望着人家的感激了,你们是不是太不要脸了一点?!欧阳太傅怎么会教出这么极品的弟子门人?!”
郭钊咬咬牙:“章三姑娘,你能不能别总是提起我家先生?我自知罪孽深重,但实在不敢连累了先生的英名。”
“既然怕连累了他的英名,那你现在在这里做什么?”明鸾冷冷地睨着他道,“犯了错,就去改正,害了人,就去救更多的人。走错的路,找回正确的道就行了。这么浅显的道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摔手就走。这一回,没有人再拦着她了。
郭钊缓缓坐倒在椅子上,半晌没有吭声,随从们想要宽慰几句,却被他挥手摒退。不知过了多久,他身后出现了一个阴影,慢慢笼罩住了他,他回头一看,面露苦笑:“二哥。”
曹泽民脸色青灰,病骨支离,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只勉强撑着根竹杖,双眼紧紧盯住了师弟:“章三姑娘说得不错,四弟,若你果真想要劝动我,就该有所决断了!”
郭钊脸色一白:“二哥,你不能……”顿了顿,“师母毕竟是先生的遗孀,自小看着我们长大……”
曹泽民淡淡地道:“我又没说要对大长公主殿下不利,你慌什么?”
郭钊发觉到他称呼上的转变,心下越发不安:“二哥……”
“四弟,你要弄清楚一件事。”曹泽民盯紧了他,“你要我重新出山,是指望我做些什么呢?你想护住的,到底是安庆大长公主殿下的权势地位,还是先生门下所有门人弟子,以及依靠先生所创下的产业活命的所有人?若是前者,那你就不必再说了,将我重新送回德庆城,免得叫人发现,往后我是死是活,也不与你相干;若你选择的是前者……那我们就还是好兄弟。”
郭钊颤声问:“二哥,一定要这样么?师母与先生门下的人又没有冲突,若是没了师母,先生留下来的这些东西又由谁掌管呢?!先生生前与师母那般恩爱,难道他走了,我们这些弟子就要抛开师母了么?!”
“我不会抛开她,只要她愿意安享晚年,身为弟子还是会好生奉养她的。”曹泽民语气淡淡地,“但她不能再指望我们会为她争权夺利了,四弟,你知道的,先生早就说过,她不是这块料。要保住先生的心血,有些事,你要早作决断。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说罢慢慢拄着竹杖返回舱内。
只留郭钊独自一人在甲板上,倾听着周围呼啸的寒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