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气鼓鼓地坐下不理人,贵公子也无心再多说什么,便向郎中又赔了不是。郎中心中正震惊呢,面上却不露异色,笑呵呵地与他寒暄几句,便告了别,目送他翻身上马,追着早已先走一步的商队远去。
岭上又是一片寂静,四周无人。郎中回过头来,看向少年,神色阴沉不定:“那人……你认得?”
少年笑了笑,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安庆大长公主手下的狗,怎会不认得?!”
郎中闻言又是一惊:“安庆大长公主的人怎会在这里?他这是认出你了?!”
“大概只是远远瞧着有些眼熟,才过来问的吧?”少年漫不经心地拿掉下巴上的那颗“痣”,“放心,我已经长大了许多,容貌有所变化,又有这么大的疤痕在,他是认不出来的,否则就不会走得如此干脆了。”
郎中却还是不放心:“无论如何,此行遇上他,我们就不能再掉以轻心。瞧他走的方向,分明也是要南下,只不知是做什么去的。莫非他也收到了风声?!”
少年皱起眉头想了想:“欧阳太傅门下双星,一个下了诏狱,两个月前听说受了重刑,熬不住没了,另一个半年前被流放到岭南,却不知是在哪一处。他会出现在这里,若不是冲着流放的那个去,便是想要回广州重开商路吧?只要避着他些。也没什么要紧。”
郎中道:“欧阳太傅当年在广州的基业早在他去世后便由安庆大长公主收了,所有的铺子不是盘了出去,就是交给内监去做,这时候再去,哪里还能再拣起来?当年欧阳太傅能将生意做大,是因为有皇室在背后撑腰。如今的皇室,还有谁买安庆大长公主的账?”
少年冷笑:“安庆大长公主殿下素来不是个聪明人。天知道她是不是又异想天开了?横竖她这条狗与我们不是一路的,只要行事谨慎些,小心避开他就是了。”
郎中想了想,也只有如此了,只是忍不住叹气:“我们这一趟差事……似乎比原先预想的要困难许多啊!”
少年站起身,脸上表情重归淡漠:“再困难,该做的也还是要做,这不但是为了活着的人,还有……死去的人在看着呢!”
明鸾抬起头来。第八次看向田边站着的沈昭容,撇了撇嘴,又再次弯腰继续插秧的工作,等把整片田都插好了,方才踏着泥水走上田垅,拿起水瓢从木桶里舀水冲洗双脚上的泥。
沈昭容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她看见旁边小道上有几名农夫扛着锄头走过,走在最后的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冲明鸾招手打了声招呼,明鸾就这样一边做着冲脚的动作一边抬头招呼回去,然后才从腰上抽出布巾擦干脚上的水,穿上鞋袜。
她忍不住道:“这样……不太好吧?怎能当着外男的面露出腿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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