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言官的品衔不高,但是威慑力却是极大,他们的职责便是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他们与其他官员的区别就在于,他们的监察对象是大唐的文武百官。
凡是大唐官员,他们皆有权监察,专替皇帝盯着官员的贪污**,百官的生活作风,同僚的私生活等等,反正就是以监察百官,给文武官员添堵为己任。
有点纠察大队替皇帝这个老板看好下属职工的味道,美其名曰皇帝的顺风耳,千里眼。
不过大多数官员们私底下极为厌恶御史言官,通常以“官员克星”称呼之。
而且,御史言官的门槛儿也是极其高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皇帝筛选御史言官的第一个要求,便是御史言官皆从清流中筛选。
所谓的清流,说好听是在士林中卓有声望,且不与世俗同流而污,浊世而清之大儒。
说难听点,就是脑子一根筋的读书人,这是一群自诩一身清骨,两袖清风,家无薄资,天天喊着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的书呆子。
只有这样的人,皇帝才敢大胆放心地任用其为御史言官,不会出现官官相护的情况。
在百姓眼中,苛政猛于虎;而在官员眼中,御史言官才是克星中的克星。
只要干出点破事烂事,被御史言官握了把柄,攥了小辫,其结果只有一个,那便是在早朝之上,皇帝跟前弹劾死你,也是一个不死不休。
郭业稍稍搜寻了记忆,贞观四年,如今的御史台老大,御史大夫一职貌似是由高士廉担任。
御史大夫高士廉,谏议大夫魏征,可是朝廷两大克星。
一个是文武百官的克星,一个却是李二陛下的克星。
寻常官员纵是对高士廉恨得牙痒痒,但就是不敢拿他怎么样。
因为高士廉不仅是贞观朝文臣第一人长孙无忌的舅舅,更是长孙皇后的舅舅,这兄妹俩可是他一手拉扯大的。
就连李二陛下见着他,心情大好的情况下,也会私底下跟着长孙皇后叫一声舅父。
这个标着皇亲国戚标签的高士廉,哪个人敢惹?也只能在暗地里诅咒几句,骂骂这个专打小报告的糟老头罢了。
郭业寻思完,摸了摸后脖子,不由出了一声冷汗。
至于第四句,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普通人可能理解不了,但是护犊子的郭业却是明白的很透彻。
长安是什么地方?
天子脚下,朝中重臣之所,说藏龙卧虎可以,说虎踞龙盘亦可。
先不说长安城里头的太子与诸王,不说皇亲宗室与国戚,单说朝中重臣,单拎一个出来哪个不是跺跺脚,长安城也要颤三颤的人物。
有了这些牛逼轰轰的开国功臣,自然就会繁衍出拼爹的功臣后代,勋贵子弟,俗称官宦二代纨绔子弟。
往往这些拼爹的纨绔子弟都是坑爹货,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康岳山说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警告郭业莫要得罪了这些纨绔子弟败家玩意,不然你欺负了人家儿子,当爹的岂能袖手旁观?
你郭业纵是再牛逼,总不能跟这些朝中重臣,开国功臣们掰手腕,斗上一斗吧?
次奥~~
郭业一想到史上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家家貌似都有子弟受萌荫,这长安城可真够乱的。
他更想到,自己三年后要进去的国子监,貌似里头更是纨绔子弟集中营。
奶奶的,这下可真是掉进坑里了。
康岳山这四句忠告在郭业听来虽是言简意赅,但透出来的信息量委实巨大啊。
“呼!”
郭业舒展双臂,深呼一口气出来,冲着波澜起伏的江面嗷嗷喊道:“日你个仙人板板啊!”
喊完一嗓子之后,心里舒坦了不少,自言自语地嘀咕道:“麻痹的,老子在西川,在陇西,乃至在益州府,都是高帅富。可他妈去了长安,进了国子监,就活生生从高富帅变成了极品**丝了。六品武勋骁骑尉,算个球啊!”
从远端堕落在地上,那种强烈的落差感让郭业生出了无奈,更多的是无力。
徐徐走在甲板上,不时眺望着江面,风,骤然起大,掀起滚滚波浪。
哗,哗哗~~
一浪,盖过一浪……
渐渐,无力感伸到了尽头……
郭业草根出身,从底层步步向上攀爬,与生俱来便拥有一股不同于常人的斗志。
见着江上起伏不定的浪潮,心中猛然又是生出一股豪气,破口喊道:“长江前浪推后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妈了个巴子的,别人拼爹,老子拼自己。拼爹总有爹死那一天,你爹死之时,便是老子崛起那一日。”
没辙儿,喊完之后,郭业心中再次舒坦了不少,淡定地想道,别人拼爹,那是先天优势,咱既然没有这个先天优势,那只得靠后天。
旋即,他握紧拳头暗暗给自己打气,叫道:“郭业,努力努力再努力,加油再加油,争取也给你儿子一个拼爹的机会,给你的子孙后代创造一个拼爹的平台。”
...
“嗷……靠岸啰,落帆,减速啰……”
江船上,艄公那独有的号子声,再次响起,将郭业的视线缓缓拉回了陇西岸边。
天色渐黑,可算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