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指桑骂槐的,直让落后赶过来的罗二奶奶一阵冒汗。命个陪侍的小丫头叫开了门,就听到这么一通报怨,罗二奶奶心里也怨婆婆不会来事儿。她自己还要陪着笑,跟罗老安人问好。
罗老安人将儿孙都打发了走,握着罗二奶奶的手,语气却煞是亲热:“可生受你了。”
罗二奶奶忙说不敢。罗老安人亲亲密密握着她的手,一道进屋子一道说:“我几十年没回来了,京城就什么什么都变了样儿,两眼一抹黑,不指望你们,还指望谁呢?”将罗二奶奶的手执起,细看她腕上的一对金镯子:“这是京里今年时兴的样式?还有衣裳,与南边儿也不一样。”
罗二奶奶有些个羞,哪是今年的样式呢?衣裳或还要添一添,首饰可就难了。过个几年,将些个实在不能将就的首饰拿去融了重打,还要有火耗。亏得这京城首饰并不是一年一大变,否则也只好不去追那个新花样儿了。罗二奶奶含羞道:“家里家风淳厚,太太勤俭持家,并不在意年年换新。”
罗老安人便说:“我黄土埋半截了的人,尚且怕人说我土气,何况你们年轻人?勤俭是一回事儿,也别太苛刻了。”便命取二两金子,给罗二奶奶“拿去打对镯子戴,也是你帮我一回忙。不好倚老卖老,白支使小辈儿。”
话说到这么个份儿上,罗二奶奶亦有所求,痛快接了金子,便将所知之事,一一说与罗老安人。如何家里人丁兴旺,老爷做了郎中,丈夫弟兄几个都中了秀才。自新帝登基,朝上就有些不稳,这鸡爪胡同也与往年有些不同,有人搬走了、有人搬进来。“原先赵家、王家、孙家、白家都走了,赵家是外放,王家是黜了,孙家是获罪,白家却是高升了,换了大宅子,不住这里了……又搬来了江家、陈家、何家……他们人口都没咱家多,咳咳,住得宽敞些。”
罗老安人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罗二奶奶说了这一回话,又得了罗老安人的东西,视罗老安人便又亲近几分,听老安人这么说,便忍不住抱怨道:“已经很下了,家里不过是面儿上看着像个样子罢了。人口太多了。都是一样的郎中,那江家……阖家上下不过十来口人,花用比咱家少多啦。陈家原就家境富裕,还有族里帮衬哩。只有咱们家……”说着,眼圈儿都红了。
罗老安人道:“会好起来的。”心里倒对娘家有了数儿——指望不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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