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山尖吹过,卷起雪粉,在石缝树洞中刮出呜呜怪响,如鬼哭,如鹤唳,如老人咳笑,让人汗毛倒竖。当然,在这样的鬼地方你的汗毛想不倒竖起来都不可能,因为这鬼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每一根汗毛鼻毛都被冻得僵直,能不竖起来吗。
阿里中士用力跺了跺脚,往手心呵气。尽管戴着保暧手套,可是手指还是被并冻得跟蜡烛一样了,克什米尔的冬天,绝对是任何人的噩梦。虽然曾在锡亚琴冰川跟因陀罗人对峙过,但是中士还是觉得吃不消。在锡亚琴冰川只是跟因陀罗人对峙,但是在这里却是要作生死搏斗,在这样的冰川雪原作战,就算是像他这样的高山战士都没有信心能在最后幸存下来。在昨天就有十几名民兵被冷死了,真见鬼,冷死冷伤的人居然比战斗减员还多!但是想想因陀罗人,阿里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生活在天堂里!天可怜见,那帮可怜虫连御寒装备都没有,被困在这连石头都能生生冻裂的鬼地方,有他们受的,只怕现在被围困的西线南集群已经伤兵满营,快打不动了吧?
打从被围困以来,因陀罗人像被关在笼里的暴熊,在包围圈里咆哮冲撞,攻势如潮,但是每一次攻势都被第18山地师以占压倒性优势的炮火给粉碎了。阿里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仗:漫山遍野的因陀罗士兵高呼口号,一**的猛冲上来,第18山地师各个火力点倾泄而下的弹雨将他们一丛丛的撂倒,喷涌的鲜血将白雪染红了,然后血浆氧化,变成了酱黑色。严寒成了可怕的敌人,受伤的人倒下去不到十分钟就被冻在了地面上,再也站不起来······这不是战斗,这根本就是一场大屠杀!光是他们这个机枪组的射界里就倒下了两百多具尸体,战斗之残酷,令人震惊,以至于他都有点同情因陀罗人了。据说上头准备对丝卡尼亚谷地实施地毯式轰炸,尽快迫使因陀罗人投降,看样子,这场残酷的战役很快就要结束啦,巴基斯坦人终于可以尝尝完胜的美妙感觉了!
“阿里,能借个火吗?”跟他一起放哨的大胡子突然问。这个大胡子来自拉合尔,是机枪手,作战勇猛,就是平时有点大条。
阿里看着他手里的香烟,吞了一口口水,说:“吸烟,你会暴露的。”
大胡子不以为然:“得了吧,阿里,我们下面就是三十米高的冰坡,连猴子都爬不上来,犯得着那么谨慎吗?”
阿里望向脚下那比额头还峭的冰坡,见下面风平浪静,便拿出打火机丢给大胡子。大胡子用手挡住手,点头香烟狠狠的吸了一口,眯上眼睛,足足过了一分钟才惬意
的吐出烟雾,拿出皱巴巴的烟盒拿出最后一支烟递给阿里:“最后一支啦,给你。”
阿里笑笑,正要接过来,却看到大胡子额头上似乎的一个小小的红点,作为一名老兵,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大惊失色,猛的一推想将大胡子推开,然而来自脊椎的剧痛瞬间夺走了他全部的力量————一发消音冲锋枪发射的子弹射中他背脊,打断了脊椎,他就算不死也得全身瘫痪,终其一生,也别想再挪动一根手指头。他痛苦地张开嘴巴,却连发出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在倒下的时候,他看到大胡子右眼溅出一彪鲜血和脑浆混合的粉红色浆液,像截木头一样倒了下去。他是幸运的,子弹从右眼射入,绞烂了脑组织,在不到零点五秒钟之内就夺走了他的生命,快到让他来不及感到痛苦,而阿里就没有这么走运了,脊椎破碎的剧痛让他死去活来,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活生生的丢进油锅里炸,在几秒钟之内他就几次痛得昏迷过去,又痛得醒过来,活着的每一秒钟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植千刀万剐一般的酷刑。在生命的弥留之际,他看到一道极暗淡的刀光闪过,一把作过暗光处理的战术刀狠狠地插入冰面,在微微喘息中,一颗脑袋从冰坡下冒了出来,接着是肩膀,胸口,最后是整个人————因陀罗人,他们居然硬是从连猴子都爬不上的冰坡下爬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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