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微知道,他的屈服并不是因为认同她做得对,还是因为他舍不得这份多年的情义。
有时候感情可以让人免于孤单,有时候却是桎梏人的枷锁。她有些惭愧,自己用了这样的手段让他回归,他真的向她低头时,她心里的酸楚,却多得要溢出来了。
她讷讷的,微摇了摇他。他蹲身放她下来,复道凌空,风很大,她拢着袖子道:“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九岁那年上巳节,我同你说过的话,我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都是出自真心。那时懵懂,甚至想过以后嫁人,一定要嫁给你……”她羞惭地微笑,“这算少时的一个梦吧,今日同你说,也是想让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放弃你,就算你恨我怨我,我也想留下你。”
他点头,他懂得,有些事就是这样失之交臂,若没有缺席那几年,也许现在的情况会大不一样。她还在,但是她的心归了别人,他愿赌服输,只要能守着她的人便好了。
“这世上能护你周全的只有丞相,你如今同他在一起,我觉得你做得很对。”他努力挤出个笑容,假装大度。
她却摇头,“我与他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他能护我。我这人心狠手辣,你是知道的,如果没有感情负累,也许我会做得更好。可是如今,我开始瞻前顾后,他也一样。想是谈情说爱并不适合我们这样的人,你不懂得,和喜欢的人勾心斗角有多伤情,可惜明知痛苦,也还是放不下。你与他,是我最难割舍的人,一个情同手足,一个深得我意。我今生可能除了权力,再也不配享受其他了,有你们在,至少我的人生还算圆满。所以请你成全我的贪婪,求你们都留下,永远不要离开我。”
她站在灯下,冠下组缨飞扬,在这隆冬的夜,异常鲜亮。
天下谁人没有私心,就连他自己,也总是情难自已的向往她。她的选择是符合帝王之道的选择,他虽然不能苟同,但是绝对理解。她也不容易,男人为帝尚且需要披荆斩棘,何况她是个姑娘。
他抿着唇,目光在她脸上盘旋。他想告诉她,她心里有丞相,他心里有她,彼此相安无事,谁也不能干涉别人的心事。就这样走下去,以后再不会彷徨,以后一往无前,为他们保驾护航。可是不能说出口,他害怕她知道他的心,连朋友都做不成了,那可怎么办?他只有一再微笑,笑得心里生出蒺藜来,喃喃道:“不需你相留,我也无处可去了。”
扶微曲解了他的意思,愈发感到惭愧,“是我把你逼成这样的。”
他说不,“即便我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最后还是会回到这里。如果没有你危难中极力保全,我应当死在武陵反案里了,哪里还会有今日。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不知好歹,是我愧对你。”
各自检讨,会陷入一种两两难堪的境地,于是两个人对站着,彼此都感到困顿。扶微只得没话找话,“今夏的荧惑守心,你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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