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丞相身上,丞相入定似的跽于席垫上,仿佛对一切浑然未觉。
少帝只得侧过身子,用很谦恭的姿态唤了声相父,“相父以为呢?”
丞相这才曼声应答:“兵事在太尉,臣身兼京畿大都督一职,京城周围守备,于官署接到奏报时起便已安排妥当。就算有大军出其不意奇攻,抵挡上十日八日,也还是可以的。”
众臣的心立刻放回肚子里了,丞相不愧是丞相,这些年来如定海神针一般支撑起整个朝野。虽然平时政见屡有不合,但紧要关头有他镇守,还是十分令人放心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人人都知道。私怨暂且放一放,一致对外,才是保护自己的良方。
太尉早就与丞相通过气,反正不管此次是否当真要打,先做出姿态来,天下诸侯审时度势,便不敢造次。
太尉揖手,“回禀陛下,臣已先行调遣屯田卒做防御,但军队的征调需请陛下虎符为令。”
少帝道好,“那便给君虎符,务将朔方一线全盘掌控。朕不愿兴兵,以免生灵涂炭,但若到了不得不战时,也只得忍痛了。”
满朝文武立刻一片附议之声,她悄悄望向丞相,他抬起眼,即便不笑,那温柔的目光也足以将她溺死了。她脸上微红,奇怪他注视她,她就赧然,以前那样厚实的脸皮,原来还是敌不过爱情。
她轻轻咳嗽了下,调开视线,“还有一事,今早朕接鄜城县尉奏报,定阳长公主卤簿经长渠,长主軿车翻入渠内,待左右将人救出时……晚了。朕闻讯后痛不可遏,不论盖侯所为如何,长主毕竟是朕姑母。前几日翁主又溺亡,实在令朕……”她在殿上轻泣,“朕欲追封翁主为公主,不知众卿可有异议?”
谏议大夫起身长揖,“长主与翁主先后升遐,虽令人扼腕,殊不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乎?盖侯反,祸至妻女,与陛下无尤,请陛下节哀。现下时事,臣以为断不可追封翁主。说句大白话,老子造反,小女反倒封公主,如此混乱,还有什么纲纪可言?”
少帝掖了掖泪,“卿的意思是不可为?”
谏议大夫道是,“断不可为。”
她怅然颔首,“是朕欠思量了,大夫所言甚是。不过朕倒不太相信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是否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欲借长主之死混淆视听,促使盖侯及早起兵谋反呢?”
这席话将原本几乎要冻住的朝堂又点燃了,有人低呼,“鄜城属荆王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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