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启点了点头,这段时间,各种伤药都用了,可云觞的手不但不见好,反而越来越烂的厉害,此时不但双手已溃烂,就连手腕以上都已烂的不成模样,异常可怖,夏日最热的时候甚至生出了蛆虫,也是从长出蛆虫的那日起,云觞不再说话,精神恍惚,似乎你说什么他也听不到了,每每看到如此的云觞,子启的心里难受极了。
云觞自来自负高傲,又身负国师一职,大煜朝除去九五之尊,最尊贵的人便是他了,他自小便高人一等,那样圣洁又完美的一个人,怎能忍受自己的活生生的躯体上长出了蛆虫?
子启收拾好顾怜昨日腾出来的一间侧房,将不言不语的云觞扶到屋内安置在床上,坐在他身后轻声哄着他,云觞自从不言不语后,神智似乎也已不太清晰,没有了往日的精明和防备,上一次在城镇甚至差一些走失。
子启同云觞说了一会话,透过窗户却看见院中的顾怜调好药膏却用开水煮着一个薄如蝉翼的刀子,顾怜将所有的器具都准备好,端进了屋中。
子启看向那一个薄如蝉翼的小刀,不禁变了脸色:“怜姨……”
顾怜一边安置东西一边对子启说道:“将他身上的外袍除去,必须要将他手上的腐肉与脓疮刮去,再如此下去,只能截肢了。”
子启垂眸想了片刻,才抖着手除去了云觞身上的外袍,轻声道:“没有别的方法了吗,能不能用点什么让他不那么疼?”
顾怜看了子启一眼:“你说用什么方法,那手已染上了脓疮,这是第一次,以后每日都要如此,你若心疼他,倒不如让他截去双手算了。”
顾怜将数枚银针分别扎在云觞手腕几处:“他的手腕现在不能动了,你需从前面搂住他,别让他看,固定住他的双臂。”
子启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将云觞的头抱在怀中,只有一双手腕露在外面,顾怜看了二人一眼,便拿起了那个薄如蝉翼的刀子,顺着手掌的纹路刮了下来,片刻后,啪嗒一声,是腐肉掉在地上的声音,子启只感觉云觞浑身肌肉猛然绷紧,似乎是咬着牙闷哼一声。
子启有些紧张,不知想到了什么,伸出手去摸云觞的嘴唇,果然有血液流了出来:“云觞,不能咬舌头……”子启话未说完只感觉手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是云觞咬住了自己的手掌,子启不敢挣动,云觞因疼痛已浑身颤抖不已,子启只能用另一只手不停的抚摸着云觞的后背,一边又一边的,不知是安慰云觞还是安慰自己。
云觞封闭自己不愿说话后,子启也曾经萌生离开的想法,逃回皇城去,回到璟奕身边去,可子启也知道若自己真的抛下了云觞,那么他只有死路一条,他的那双手已烂到了手腕处,甚至连筷子都拿不起来,生活尚且不能自理又痴痴呆呆的,莫说躲开一**的追杀了。
子启从来没想过国师曲云觞会成了这般模样,偶尔想起他那时意气风发的模样,都不禁恍惚此时的云觞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子启想璟奕定然不知道云觞已成了这般模样,若是知道也不会这般的派人追过来了,如今的曲云觞宛若行尸走肉一般,已是生不如死。
子启偶尔会忆起自己第一次见云觞的时候,他站在高高的摘星台上,四周宫灯闪烁,银色的月辉洒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散发着柔柔的辉光,宛如不小心坠落九天的谪仙,明明看着如此冷清的一个人,却在轻然浅笑的时露出不属于他的妖娆妩媚。
子启从来没见过一个如此矛盾的一个人,他不笑时像个月神,清清冷冷高贵无比,可浅笑时却妖孽十足,宛若山林中迷离的妖精,可不管笑还是不笑,这一切的一切在他的身上却如此的自然和谐,他身上有一种让人平静下来的魔力,似乎看到他就会心情舒畅。
那时,子启明明心系璟奕生死,却依然看傻在原地,只感觉万里长空繁星闪烁,天地间只剩下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