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说,前来报信的宋家忠仆确实是个好仆役。从宋谚任职的楚州到东京,路途十分遥远,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赶路的,居然也只是比楚州当地的皇城司慢了那么一天。——再算上消息传递的一些功夫,其实陈珚也就是比宋家早上半日收到消息而已。
“这是摆明了要借刀杀人啊!”饶是他如今在宫中居住许久,已算是城府深沉,但在父母跟前,依然是忍不住脱口而出。“把官家当三岁小儿戏耍,姜相公这是要发疯么?”
历朝历代,宗室对于朝政,总是没有什么插手余地的,福王本来就是当今官家的堂弟,也没想过要插手朝堂,所思所想,大概也就只是如何自保而已,只有陈珚时常被接进宫中居住以后,福王才开始思忖些更深沉的问题,只是富贵久了,有些事实在也是有心无力,对于如今这变幻莫测的朝政,他早就已经看不懂了,闻言只是茫然附和道,“姜相公不是答应了和萧家的亲事么?官家的心意,都已经那样明显了,难道他还要抱着景王家的那位不放,想方设法地和你做对不成?”
福王妃看了丈夫一眼,无声地出了一口气,这才回头对陈珚说道,“七哥,你且先别急,事出反常必有妖,静下心来想想,这古怪,是出在什么地方。”
对于李世谋反的案子,陈珚原来也不是很关注,毕竟他们家是绝对安全的那一批人,而且因为李世胡言乱语,拿贤明太子去世说事,他心中也恨不能把此人千刀万剐,更是乐见官家借着办这个案子的机会,扫一扫士林间本就不该出现的一些言论。直到收到消息为止,他都没有多打探过谋反案的消息,只是一心读书,听了母亲的说话,这才按下性子,皱眉沉思了一会,“大理寺卿安朗,的确是南党中坚……难道他是想要自立门户,把姜相公从南党赤帜的位置上赶下去不成?”
他的面色,微微一变:“看来,南党还是把我视为宋学门人,为萧家和姜相公说亲之举,没有收效不说,倒是反过来连累了姜相公。”
道统之争,犹如两国交战,不到一方国破,战争是不会终止的,南党既然不相信陈珚会就此疏远宋学,又难以改变官家立陈珚为嗣的决定,便只好换个方式来确保自己的胜利了。只要借着谋反案沉重打击宋学的势力,甚至于是把宋学门人全都赶出朝廷、流放偏远,那么数十年后,即使陈珚继位,面对已经根深叶茂的南党,和沉寂多年,势力残余无几,赤帜、领袖,可能都已凋零的宋学,选择哪门学问作为道统,也不可能是完全凭自己的高兴。
至于姜相公,在接受萧家提亲,把女儿说给萧家的那一日起,在立嗣上就不可能再坚定反对陈珚,只是不论是官家还是陈珚,都以为这么做能让南党安心,可没想到直接结果却是南党把姜相公给排挤出去了,安朗直接就疯狂拉扯、构陷宋学的重要人物,直接就要绝了宋学日后和他们争夺道统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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