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成会这样认为。”归有光终于有些明白道:“中丞,您不会是想栽赃吧?”
“聪明。”沈默颔首笑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你要让严阁老以为,这事儿是徐阁老指使您干的?”归有光小声问道。
“徐阁老既然是被王学门人寄予厚望的中兴之主,”沈默狡黠笑笑道:“这么多年了,给阳明公立个祠,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可如果严阁老也这样以为,他定然会将其看成是徐阁老对他的挑战啊……”归有光苦笑道:“您这招……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严党、徐党砺兵秣马这么多年,总是要开战的,”沈默呵呵一笑道:“我只不过使其提前爆发,早打早太平,这是好事儿。”
“徐阁老可不会这么认为。”归有光摇头笑道:“您这一算计,他可就被动了。”
“管他呢,”沈默笑道:“谁让他妈和他儿当年老找我麻烦,现在母债子偿也是理所当然的。”
听了沈默的话,归有光不禁暗暗打个寒噤,心说这哥们可真记仇啊,那么多年的陈谷子、烂芝麻还记着呢。
“不说笑了,”沈默正色道:“阳明公的祠堂立起来,在天下人看来,就算不是徐阁老授意我干的,也是我体会上意,为巴结徐阁老而建。”说到这,不由自嘲笑道:“打惯了太极拳,偶尔雄起一把,也没人相信我是纯爷们,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叹气。”
归有光只能无言苦笑,听沈默分解道:“在严党分子眼里,我成了徐阁老的急先锋,他们要打击我,还得估计徐阁老的能量……据说这几年,严阁老越发老眼昏花,陛下有事都爱找徐阁老,而不是严阁老了。而在徐阁老那里,且不说这些年来,我给了他家里多少好处,单说我这种敢为阳明公翻案的壮举,他就必须要保我。”
“真的吗?”归有光轻声问道。
“当然,这世上没有不要钱的午餐。”沈默点头道:“靠着‘王学中兴之主’这面大旗,他才聚拢了一批精英,建立了自己的势力,足以跟严党抗衡。说王学成就了徐阶,这句话绝不夸张。”说着冷笑一声道:“据我所知,南北王学门人,不知多少次要求他,设法使王学合法化,但徐阶都以时机未到为由,推辞掉了——我把祠堂在苏州城立起来,在王学门人眼里,这是决定姓一步,我也从一个人便成了一个符号,代表着王学门人为合法化所作的斗争。”
归有光恍然道:“所以不管此时是不是出自徐阁老授意,身为王学代表,他都得全力保住中丞,不然人心散了,队伍也就不好带了。”
“完全正确,”沈默抚掌笑道:“退一万步说,就算徐阶不管我,那些布满朝堂的王学门人,都会站出来支持我,据我所知,科道言官中,王学门人的比例,能达到六成,这股力量是谁都不敢面对的。”说着笃定道:“所以徐阶必然会管我——即使跟严阁老龃龉,他也不能冒失去党徒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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