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有封信要我带给大人。”胡勇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卷,展平了递给沈默。
沈默便借着油灯展阅,只见上面写道:‘大人施用离间,欲使我兄弟骨肉相残。我那兄长鬼迷心窍,焉能不入彀中?然我做此书,好叫大人知道,设计虽巧,并非无缝,若非在下心灰意懒,逆来顺受,万不能教大人如此轻易得售。’
‘虽现已于事无补,但为免大人小觑我赣南之士,故稍作破解:赖清规遣心腹假扮李珍使者刺探,大人以假应假,使其深信不疑。此计可瞒天下人,却瞒不得在下——无他,当事者而已。若在下向大龙头竭力分辩,并请派员与本人部下再赴龙南,必可证明所谓‘李珍使者’子虚乌有,则大人之计破灭矣。’
‘在下知而不言,皆因对大龙头失望之极,纵此关得过,亦是螳臂当车,覆灭已成定局。在下知而不言,非为求一己之私利,我知自己罪孽深重,百死莫恕罪过之万一,且已生无可恋,不愿再苟活世上。故将朋友送来之‘鸡叫还魂丹’,转赠胡将军,大人读此信,其当以安然而返,幸甚,幸甚。’
‘呜呼,自陈胜吴广起义,历汉、唐、宋、元之季,每至末世,良民揭竿而起、百姓变为盗寇,何也?皆由主昏致乱,捐税太苛,贪官污吏,刮民骨髓!须知下民虽易虐,众怒却难犯;一欸小民无可忍,能把皇帝拉下马;纵你强若擎天柱,敢学共工触不周!’
‘成王败寇,黄土一抔,多说无益,止增笑耳。唯愿大人善待黎庶,并嘱继任萧规曹随,则赣南永定,山民幸甚!若大人只为权宜,不顾百姓,事定之后,故态复萌,则必有李文彪、赖清规等人复生,彼时再战草莽,看尔如何取信百姓?明必亡!’
看完之后,沈默将其递给沈明臣,沈明臣快速浏览一遍,又递给余寅,哂笑道:“这才叫煮熟的鸭子嘴硬啊,办法是没错,可早没想出来,又有什么用。”
余寅却低声道:“这倒是个人才,可惜啊可惜……”
“没什么好可惜的。”沈默呵呵笑着指指胡勇道:“我更看重的,还是咱们自己的人才。”说着朝他重重点头道:“做得很好,你是这次赣南平叛的首功之臣!”
胡勇生姓混不吝,但此刻却不好意思起来道:“俺可当不起。”
“你当得起!”沈明臣竖大拇指道:“由于你一人的贡献,我军会少死成千上万人,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功德啊!”
“真的?”胡勇挠挠后脑勺道:“俺还真没觉着自己干了啥……”回想起自己那几天的经历,仿佛在做梦一般,喃喃道:“还是大人和沈先生厉害啊,把那赖清规琢磨的透透的……”说着一脸佩服道:“你们的计策太厉害了。”
“呵呵,谈不上多厉害。”沈默轻轻摇头道:“咱们的计策算不上多新奇,赖清规也算一个雄酋,本不该入彀如此之深。”顿一顿,他低声道:“这般反间计他竟全然没有分晓,其实是被自己的私欲蒙蔽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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