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更何况向来在隆庆心中,以睿智、豁达、无所不能的形象出现的沈师傅……隆庆便跟着两眼通红,没穿鞋就下地拉起沈默道:“师傅忠义,锦衣卫是该派的,此事不要放在心上。”说着抽抽酸涩的鼻头,低声道:“胡宗宪的事情,是朕孟浪了,既然先帝已经盖棺定论,朕就不该再反复。我这就拟旨放人,老师不要难过了。”
“不……”沈默摇头道:“皇上口含天宪,金口玉言,岂能自相矛盾?”
“唉,无妨无妨。”隆庆却很看得开道:“朕这个皇帝,哪还有什么威信?反复一会,也属正常。”
“皇上的恩情似海,微臣铭感五内,然而比起皇上的威信,臣与胡宗宪不过区区二臣子而已,不能因小失大。”沈默嘶声道:“微臣没有尽到对胡宗宪的承诺,已是不义。若是再让皇上背信,微臣又是不忠,不忠不义之徒,有何颜面立于朝堂?臣请皇上收回成命!”
听了沈默的话,隆庆眼圈彻底红了,心中无限熨帖道:‘这才是真正为我着想的人啊。’他从小缺少关爱,也就特别珍惜关爱,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就要以十分相报,在凉薄成姓的帝王行列中,却是异类……朱家皇帝更像人,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所以见沈默越为自己着想,他就越要为沈默付出,坚持的一摆手道:“此事朕意已决,师傅不要再说了,”便对冯保道:“拟制!”
“如果皇上真要这样……”沈默伸手摘下头上的乌纱,红着眼送到皇帝面前,坚决道:“请皇上先将微臣打为庶民,永不叙用,再赦免胡宗宪!否则不足以示天威、正人心!”
君臣就这样僵持起来,这时冯保出来分解道:“皇上,既然沈相如此坚决,必然有他的想法,何不听完再说呢?”
“也是。”隆庆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朕激动了,师傅快起来,咱们坐着说。”
冯保赶紧上前把沈默搀起,还将他的官帽小心拿起,用袖子擦了擦,双手奉上。
沈默接过来,也不戴,只是抱在手中,轻声道:“微臣的本意,绝不是触犯皇上的权威,所以即使听说胡宗宪被捕进京后,我也希望能通过三法司会审,或是还他青白,或是给他定罪。微臣已经打算,接受任何公正的结果……”其实这段台词原先不是这样的,但那些蠢货给了他撇清自己的机会,沈默当然要临时修改了:“大不了一命赔一命,我去阴曹地府向他道歉就是。”
“那可不行!”隆庆吓得一哆嗦,但很快反应过来道:“那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师傅不得不改变主意呢?”
“因为……”沈默目光中,满是痛恨、愤怒和担忧,配上他略微扭曲的表情,将其心情表现的淋漓尽致:“那些保护胡宗宪的锦衣卫来报,押解队伍在山东境内偏离了官道,与那告发他的佥都御史万伦、山东巡按胡言清,在一个叫夏镇的偏僻地方会合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