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宾看了侄子一眼,淡淡说道:“若无幽州,或可成事。”
张铎楞在了原地,心有所悟。
张宾却又一子,道:“这局棋,你又输了。”
张铎笑道:“哪能赢得了叔父。”
“你这几年棋力衰退,不是好现象,”张宾收拾棋子,“做事、下棋都该不可疏忽,你落子的时候,不看局势,最后连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张铎思量片刻,冷汗直流。
张宾瞥了侄子一眼:“我知你对聂氏不满,但不该表现出来,更不该不看局势,处处与佛家为难,如今佛门势力遍布冀州,你还处处刁难,早就得罪了人,你道我为何这么快便不受信任了?”
张铎一听,明白过来,马上拜倒在地,口中称罪,连累了叔父。
张宾收好棋盘棋子,摆手道:“起来吧,此事有你之原因,但我与石勒嫌隙日深,不过是加快了时日罢了。”
张铎还是自责,却忍不住道:“石勒也算英明,何以任凭佛门扩张,佛家寺院收拢流民壮力,乃是隐患,减少兵员与税收,实乃国贼!”
张宾却道:“石氏所要的并非佛寺,而是佛教、佛学,他为羯人,入中原而王霸之,却无根基,汉家有儒、有玄、有墨、有道,而羯人空无一物,何以教民?唯有引佛,以此压制玄儒。”
“嗯?”张铎这些年见识增长,已非吴下阿蒙,马上明白过来,说道:“叔父的意思,是说羯人根基浅薄,历史更短,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过往,所以要引入佛教来弥补?”
张宾点点头,冷冷说道:“正是如此,若不这么做,只需三代,羯便非羯,可即便如此,依旧只是挣扎,佛教虽是外来,但与中原风俗迥异,能够风行,是诸多得道高僧行格物之道,化胡为夏,化佛入儒,以中华典籍为根,重释佛经,才为天下接受……”
张铎回忆种种,觉得果然如此,就称道:“叔父果然看的透彻。”
没想到张宾却露出失望之色,说道:“陈氏《佛论》一书皆有涉猎,其人更将佛家划分为六家七宗,点名各家要义,以至南方佛教陷入内斗,不得已才逼得几个高僧北上,想在这里奠定根基!”
张铎露出了尴尬之色。
张宾用带有些许训斥之意的话道:“我知你的心思,也知你早在两年之前,就与北边取得了联系,但莫要以为靠着这个北边人脉,就能得坐高位,幽州文举,是动荡天下的举措,日后陈氏得权,定要推行天下,从而颠覆乾坤,你若不从之,早晚要像在职责石勒军中一样,不复得志,到时你要如何?复叛陈氏?”
张铎被这一连串的质问,说的有些难堪,低下头呐呐不语。
好在家中仆人的到来,打断了张宾接下来的话,也缓解了张铎的尴尬,只是这个仆人带来的消息,却让叔侄二人惊讶起来。
“皇帝被困?”张铎看着情报,朝叔父看了过去,“此事非同小可!”
张宾沉吟之后,忽然道:“你回去收拾东西,即刻北上,投靠陈氏。”
“什么?”张铎神色微变,他虽然等这一天很久,但现在忽然之间,也知道不是合适时机,“那叔父您?”
“我若一动,石勒立刻便知,还要从长计议。”
张铎立刻摇头道:“既然叔父不走,侄儿如何能去?当侍奉左右!”
张宾眼里流露出慈爱之色,说道:“你带着我的书信,交给陈将军,皇帝被困,幽州必有大动,北地局势变幻近在眼前,为叔投奔之日将至矣!却还有些事,要提前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