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西的大帐中,琛氏的叶阿黎仍是一身皮甲戎装端坐帐内。
正如她自己所言,自从她父亲死后,她被各怀阴谋算计的国中几家推选为琛氏的主人,便一直生活在各种阴谋刺杀的危险环境中。
披甲最开始是为了防备刺杀,随着年龄渐长,了解到自己处境之绝望后,这副装扮更成了她最后的倔强,成了不愿意任人摆布、束手待毙的一个证明。
自逻娑城至此,一路道途险阻,又要防备赞普或者国中其他权贵人家出兵阻截,不得不昼伏夜出、曲折躲避,还要赶在新的王命抵达孙波茹之前接手孙波茹的一些事权,这对体力的消耗自是极大的。
抵达孙波茹后,借着她小王嗣女的身份并随身携带吐蕃王母任命她为大藏新领主的命令,叶阿黎先是趁人不备、召来一名韦氏东岱东本就帐斩杀,确保短期内孙波茹境中不会有强势人物集众袭她,这才按照约定来到康延川临近河曲的牧庄发出信号。
过去这段时间,体力的消耗加上心神的紧绷,使得叶阿黎脸色苍白如纸。
但一日没有见到唐国的使节,她一刻不敢松懈,如今的她已经彻底的没有了退路,若再被国中追兵执获,就算受惠于她的大论钦陵也不会倾力抱她。至于遭到背叛的赞普与其他图谋落空的权贵,此刻怕是恨不能将她挫骨扬灰。
“主上,唐国使臣已经到了帐外,但是并没有证明身份的印信随身。”
女将入帐禀告,叶阿黎闻言后秀眉一皱,稍作沉吟后还是说道:“先见一见来人。”
不久后,郭元振被引入了帐中,一俟入帐便瞪大眼向上望去,及见帐内端坐的女郎一身戎装,先是愣了一愣,但细作打量后还是长长松了一口气,拱手为揖道:“大唐镇国雍王府下使员郭元振,见过、见……”
“蕃女势困,抛弃前有、来投唐国,将军不必纠结称谓,循你国俗即可。”
叶阿黎开口用唐语说道,虽然声调略显生涩,但话语还算流畅,她抬手指了指郭元振,又说道:“你言你是唐国逍遥王家臣,怎么身上不携凭证?我又凭何信你?”
郭元振闻言后连忙说道:“蕃国权奸钦陵为祸,是两国和气无存、久不通使,若庄重使节、为贼所执反辱国威。元振此行虽无信物,唯此一命盼能取信贵人。疑我、我则难活,信我、我必护从贵人入国,引见于殿下当面。”
“原来也只是一个贪功亡命之徒,我虽势困,但仍领掌万众,你这一条性命,在我看来是不足珍贵,一道声令,千数亡魂也只在刀下!”
叶阿黎闻言后冷哼一声,细眉之下,眼神变得凶狠起来。随其脸色变化,帐中众卫士各自抽刀在手,使得帐内气氛陡然肃杀。
郭元振身在此境,面不改色,只是叹息道:“我既只身入此,岂以性命为计,贵人何必如此恫吓?贵人出国,入此来见,想必心迹与我依稀类似。元振诚是亡命贪功,贵人又何尝不是死中求活?放眼天下,能庇贵人、无惧蕃国凶威者,唯我主上而已。元振一身安危,亦是贵人生机所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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