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训前一刻还在堂中苦口婆心劝告雍王相忍为国,然而下一刻就纳头便拜,其态度转变之快简直令人咂舌。
在堂同行诸朝士们见到这一幕后,虽然神情略显尴尬古怪,心情也复杂至极,但却并没有因此而觉得李思训趋炎附势、全无底线筋骨。假使易地而处,换了他们自己面对雍王的连番诘问,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应对方法。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但神都革命、圣人履极以来,这两者可以说是殊无建树。
此前为了维持朝局的稳定,削减边患的压力,割陕西授给雍王,西面征戎诸事一应付之。而朝廷真正所主导的战事,年前突厥南寇,以河东诸州为无人之境,任性往来。虽然仓促聚集十万大军,但唯是望风而饱饮膻尘,全无功绩可夸。
突厥退走之后,更进一步的征伐计划还未实施,作为计划中反击突厥力量一部分的契丹又叛乱于东北。如何定乱还未议定,接着又爆出欲与突厥议和的丑闻,以致河东民怨沸腾、海内为之哗然!
戎事已经一塌糊涂,至于祭祀则就更加的一言难尽。最初是因为革命新成,时局动荡不安,甚至就连西京长安都被乱民所占据,面对这样的情况,朝廷中枢自然不可能仓促西迁。
接下来长安动乱虽然被快速平定,但却又边衅频生、关西战事不断。再加上当时掌权的宰相李昭德、狄仁杰等都不希望朝廷中枢过早的迁回长安,事情也就此搁置下来。
而当李昭德、狄仁杰相继淡出时局之后,朝廷内部虽然也有了明确的希望重返关中的声音,但行台早已坐大,成了一个独立于朝堂之外的强大势力。
抛开这当中种种曲折不谈,皇帝履极以来,始终无临关中故业、不曾亲谒皇陵,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如今雍王据此发难,在场众朝士们也颇有无言以对之感。
李思训除了当朝宰相之外,更有一层宗家耆老的身份,面对这一问题,所感受的压力自然更大。雍王以此问他,可以说直接将他挤兑进了墙角中去,不再有转移话题的余地。
若朝廷还有足够的力量遏止雍王东行,这个问题自然不成问题,皇帝与朝廷又何惧返回关中。若朝廷无阻此势,那李思训胆敢施加阻挠、无疑就是宗家败类、社稷罪臣、名教之贼!
朝廷眼下是个什么情况,李思训身为宰相当然明白。特别是在惊闻狄仁杰死讯后,只怕实际的情况较之他所知还要更加恶劣。
面对雍王如此逼问,他的坚持可以说是全无价值、甚至除了给自己招来灾祸之外,已经全无意义。
见李思训还算识趣,李潼也点点头,抬手示意其人归席继续谈话。从现在开始,他这番东行便进入了第二个步骤,那就是迎皇统重归关西、重修礼祀、以正国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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