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腊月初十家里人要进来请安,徐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从乾清宫里出来,饶是如此,腊月初十一大早上,她还是废了一番‘口舌’功夫才能脱身,徐循回宫的时候心里又在打小鼓——不过这小鼓的鼓点也没以前那么快了。一个,是已经适应了自己宠妃的身份,还有一个,是她实在很着急回去打扮打扮等着家里人入觐,别的事可不想管这么多。
其实呢,家里人是等吃过午饭才进来的,徐循赶早了回去也无事。倒是几个嬷嬷看她回来了,便忙告诉她:就腊八、腊九两天,赵昭容、曹宝林、焦昭仪、吴婕妤全都66续续来永安宫给她请安了,只是她在乾清宫里没回来,倒累得她们全扑了空。
徐循就算是再无心它事,也有点纳闷了,想了一会也不知道她们是来干嘛的。倒是花儿抱着衣服走过来的时候一撇嘴给道破了,“娘娘提拔李美人、王美人侍寝的事,不是早传开了?怕是本来就想来了,娘娘这又是被太后娘娘单独留下来去看望太宗张贵妃娘娘,她们怎么不来?这会儿又被皇爷叫到乾清宫,一去就是两天的。这事要被她们知道了,她们肯定赶着来。”
也是,又有宠,又有太后的缘法,和皇后也贴心,又肯拉拔底下人,谁不想和徐庄妃做个贴心人啊?这时候徐循手大啊,若是善了她,手缝里漏一点,都够别人吃一辈子了。若是恶了她,反手一压,这辈子何时能出头?这些底层妃嫔们就算不敲她的钟,也得来奉承一番,免得让庄妃娘娘误会了不是?
徐循想通了也是有些哑然失笑,“我自己心里还战战兢兢的呢,别人竟把我想得这么好,真是没话说了。”
说着算算时间,还有充足的时间打扮,便先不着急试衣服,而是嘱咐几个嬷嬷,“快去传膳,各式吃的菜都要,从腊八到现在,我没吃一顿饱饭!”
几个嬷嬷都惊,“这哪能呢?您跟着太后娘娘和皇爷,还能吃不饱饭?”
徐循心里流着宽面条泪呢:怎么不能啊,跟着这俩主子的时候,我就没怎么吃过饱饭……
可怜的徐娘娘好容易饱餐了一顿,就忙着装点起来了,妃嫔见家眷,头一次总是慎重点,她穿了常服,披挂了狄髻头面,比哪一次朝贺都要上心。才过中午,连坐都坐不住了,在屋里来回绕圈圈。不过半个时辰,连着派出去五六拨人打探消息,好容易终于等来了一句话:锦衣卫指挥使徐夫人,已经入宫去坤宁宫请安了。
这下是谁也拦不住徐循了,她一定要站在宫门口去等,几个嬷嬷谁说也没有用,还是柳知恩说了一句,“娘娘,太失态了,恐怕招来议论啊。人红是非多,真被人说起来当个故事,下回太夫人可不知道何时入宫了。”
生拉硬扯的毫无逻辑性,可徐循就愣是听信了,她现在基本已没智商可言,被柳知恩一吓就吓住了。乖乖地在屋子里,和个困兽似的走来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宫里做事都是有规矩的,昭皇帝周年没过呢,就是笑那都得小点声。
徐循一听,差点没直扑出去,可到了这会儿她又冷静下来了,这该死的宫礼宫规,明确规定了妃嫔的举止仪态,尤其徐师母又是外戚,徐循在她跟前,就更不能失态了。
她努力压着直往鼻端冒的酸水儿,在模糊的泪眼中一步步庄重地上了永安宫主殿,在宝椅上安坐了下来,摆出了国朝妃嫔的仪态,庄重地等待着母亲的到来。
可这一切努力,在见到母亲的那一刹那全都化为乌有,徐循的眼泪再忍耐不住,从眼角迸发了出来,她轻呼了一声,“娘!”,便乳燕投林一般,扑入了徐夫人怀里。
多少年的委屈与害怕,在这熟悉而陌生的怀中仿佛都得到了慰藉,庄妃娘娘抱着徐夫人的脖子,哭得就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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