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重被她往心窝里头使劲戳了一下,疼得直哆嗦,一时睁圆了眼睛,举起蒲扇似的手来,欲对着杜夫人搧下去。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举动,又是为了那个女人的儿。杜夫人这么多年终于说了一通痛快话,正觉得解气,就见巴掌,不由一阵心寒,眼泪喷涌而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一张小粉脸蛋儿往他面前凑,哽咽道:
“你打,你打!我知道王阿悠回来了,你的魂又被她给勾走了,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弄死我们母,好与她重温旧梦吧?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泼不成就打!到底是谁狠毒?你怎么对得起我?!我在你蒋二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放眼看这京中,有我做得好的人有几个?你岂能过河拆桥?当年也不是我把她们赶出去的,我都说我愿意称她为姐姐,侍奉她,她还是不肯相让,圣命难违,你要我怎样?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养的儿没人家养的争气,不会阴诡计,只会被人陷害。我日夜操劳,年老色衰,不如人家万事不劳心,自有人奉承,葆得青春常在。等我回去就亲自赶去把忠儿给杀了,成全你们!”
杜夫人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街上的花灯光线穿透窗口的薄纱,把个车厢里照得亮如白昼,蒋重看到她眼角的细纹,突然想起当年那个明媚温柔可人,视他为天,依顺的娇媚少女,前尘往事尽数涌上心头,他一时呆住,良久方重重叹了一口气,将杜夫人一推,低声唤车夫:“停车!”随即不看杜夫人,转身下了车。不管是蒋长扬使计也好,杜夫人出招也好,这都是不可调和的矛盾,这个家,将永无宁日了。操劳了一辈,他会得到什么?蒋重站在街道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周遭的热闹,悲凉和孤独感油然而生。
杜夫人见他不顾而去,立在街头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只是发呆,心里一阵害怕,忙拭了眼泪,低声喊道:“阿重,阿重,你怎么了?你上来!上来我们慢慢说。”然后又推柏香和蒋重的随身小厮,让他们去劝蒋重。
蒋重只是站着不动,是的,他不敢对龙座之上的那个人说半个不字。年轻时不敢,老了更不敢。他没办法让阿悠听他的,也没办法让大儿尊敬他,小儿不成器,曾经温厚大的妻如今也突然换了张脸……蒋重是什么人呀,他心里再难过也不会流泪的。他狠狠瞪了一眼柏香和小厮,那二人被他凶残的目光一瞪,立时吓得缩了回去,再不敢发一言。
杜夫人有些焦急,顾不得脸面,忘了自己刚才哭闹一回,早花了妆容,忙忙地下车,准备去劝蒋重。刚走到蒋重身边,才抓住他的手臂轻轻喊了声:“阿重。”就听得身后马蹄儿得得,一条欢快的女高音响起来:“夫妻二人一起来赏灯,贤伉俪真是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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