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乡野间也多了许多闲话,“满朝朱紫贵,尽是四明人”已经不止是街头巷尾的流言,就连九重禁宫中的官家也晓得了。明州人独掌权柄二十多年,背后不知道背负了多少嫉恨和仇视。以至于史弥远病故之后,政事堂改组之后,宰辅级别上竟然没有再出现一名四明人的身影。
虽然如此,但明州出身的官员们在二十多年的培养下,羽翼已然丰满,想让他们乖乖的让出政事堂的宝座,绝不是端平天子想的这么简单。
政令的传达、地方上的回报、朝堂人事关系的调整,皇帝亲政之后,几乎在每件事情上都感受到朝廷内一股独特势力的存在。这是一些绝不甘心被赶下权力王座的野心家。而他们活动的能量之大,几乎要阻碍到国政的运行。
谁又能知道四明人出身的史弥远族侄、京湖安抚置制大使史嵩之在端平入洛一役中对入洛大军既不救援,又不运送粮草补给的行为是否是故意以为之,好使得战役失败,让郑清之背负起责任下台呢?要知道入洛行动的失败,一半是缘由蒙古人反应的迅速和宋军在侦察方面的无能。一半也是因为粮草供应不上,以至于前线部队断粮数日。
每当想起这段公案,怎能不让皇帝在心底里想要彻底将四明人赶出政事堂?
魏了翁的考虑则比天子要多得多。四明出身的官员已经形成了官场上一股深固不拔的势力,想要将他们从大宋的官僚体系里仓促剥离开来,受损害的不仅仅是四明的官员们,更有可能是大宋自身。
一个真正成熟的政治家懂得如何退让和妥协,而不仅仅只是一味的反对和坚持。既然四明人已经成为国家政治生态中的一部分,就应该鼓励他们发扬对国家有利的一面,而去遏制他们破坏国家政治的种种恶行。
“现在想要急促的扫除四明人在朝堂上的影响,只会给国家带来更大的祸端。”魏了翁对皇帝的禀奏充满了恳切:“陛下想要澄清朝政的心情,臣可以理解。但想要澄清政治的第一步就是先要安抚四明人。”
皇帝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四明人进入政事堂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就算不考虑到明州籍贯的官员在朝廷中的势力,让如此多精明干练的明州官员长久的排除在行政中枢之外,本身就是束缚自己行政能力的一种无谋之举。
他只是随口对亲近的臣子发发牢骚而已。如果是郑清之在,大概会顺着自己的意思先发表一番赞同的议论,然后再使用委婉的言辞慢慢的点醒皇帝吧。
可惜的是现在郑清之已经不再是政事堂的主事者了,听说他辞任之后,随即离开了京师,前往各地走访亲友。目前能伴随在自己左右的只有这个沉默而坚持的鹤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