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雷丁问:“怎么了?”
“是骆驼粪。”
尼克立刻失去兴趣,撇嘴道:“还以为你捡到宝贝呢,一块便便什么好稀奇的。”
“我们的骆驼都在外面吃饭,根本没往这边来。”
“那就是以前路过的商队留下的呗。”
阿里站直身体,脸上表情变得很怪异:“但,这块是新鲜的……”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声轻响,他的声音突然停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其他人抬头看他,却见到一幕意想不到的场景:向导阿里睁大眼,低着头,一支羽箭扎在他后背。
“趴下!”只是瞬间,海雷丁随手抓住身边的尼克和维克多摁在沙地上。空中嗖嗖作响,飞过几条残影。安东尼躲闪不及,手臂中了一箭。骆驼的哀鸣和喊杀声同时响起,刚刚还空无一人的鬼城中突然出现了七八个手持弯刀的彪形大汉,以合围之势逼近过来。
他们身穿灰蓝色的粗布长袍,蒙着头巾,一看便是沙漠中游牧民族的装束。这些人凉季放牧,旱季打劫,已经成为千年传承的习惯了。大型商队人多势众不好下手,他们便瞅上了这人数只有个位的小分队。
“妈的,黑吃黑!”尼克从地上爬起来,啐了一口沙子,撩起镰刀外的罩布便扑了出去。土狼抽出弯刀想跟上她,却被船长出声叫住:“护住医生!看着背后!”果然,有三个强盗悄无声息从后面包抄,伊内定了定神,持刀迎战。
海雷丁举枪一击,首先干掉了领头的那个强盗,接着扔下空枪,亮出□□,和尼克并肩而上。他们两人是冷兵器时代最有效率的杀人机器,以二敌八,丝毫不落下风。金属在太阳下放出残酷的冷光,肢体和头颅四散飞了出去,黄沙中干枯的荆棘第一次尝到鲜血的滋味。
安东尼咬牙折断手臂上的箭,用□□帮土狼料理了一个敌人,可惜情势紧急,再也没有装弹的机会了。两三分钟后,这场突发的遭遇战停息了,强盗们非死即重伤,残肢断臂落了一地,最后一个站着的人只来得及吹了一声哨子,便被海雷丁砍去脑袋。维克多脸色惨白,两腿发软,坐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结结巴巴地问道:“结、结束了?”
海雷丁没有回答他,皱着眉头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向导,接着跳上一堵矮墙,手搭凉棚朝东方看去。地平线上蓦地涌起一大片黄色沙尘,如同风暴般迅速朝废城这边滚来。
“这几个只是探路的,主力在后面。”他跳下矮墙。
尼克捏捏肩膀,左右活动臂膀:“迎战吗?”
海雷丁拍了她一记后脑勺,“嫌活得长?有五六十个人呢,上骆驼,我们跑!”
能活着混成海盗之王的男人,绝对不是没有理智的莽夫,分析敌我力量后,海雷丁果断决定撤退。在遭遇战中,两头骆驼中箭受伤,其他都四散跑了,好不容易才抓到三头。黄沙中的敌人已经靠近到能清晰看到他们头巾颜色的地步,海雷丁让土狼抱着软倒的维克多乘一头,尼克和安东尼一头,他自己则带上了重伤昏迷的阿里。
在乘客催命般的鞭打之下,骆驼撒开蹄子拼命跑了起来。沙漠之舟可以负重很多,但肯定会影响速度,迫不得已,他们丢掉了帐篷和大部分粮食。羽箭贴着耳朵飞过,沙漠强盗‘呦呦呦’的奇特吆喝声近在咫尺,情势极端紧急,所有人的心脏都跳的如同擂鼓。
“有两个女人!他们有两个女人!”兴奋的叫喊从背后传来,这群强盗的目的看来不仅仅是货物和钱财。
“两个?”维克多被狂奔的骆驼颠地七荤八素,捂着脸上的纱巾说:“什么意思?”
海雷丁瞥了他一眼:“搞不好他们还以为我们带着个娇弱的公主。”
这个‘公主’指的当然不是尼克。此时她正挂在鞍上扭头朝背后看,只见沙尘中跑在前面的那个男人衣着佩饰最为鲜明,他有一双亮蓝色的眼睛,半张脸被头巾蒙着,但能看到一条伤疤从右上至左下贯穿了鼻梁。尼克默默记下这个特征,为日后报仇准备。
你追我赶,夺命赛跑持续了小半天,这伙强盗始终不肯放弃,逃亡的人会在前方留下骆驼蹄印,追踪非常容易。到了日落的时候,西边的地平线上又翻起半天高的黄沙。正当海雷丁一行以为有别的强盗从前方包抄时,这片沙尘越扬越高,浩浩荡荡,遮天蔽日,直到整个天空都昏暗下来。
一场真正的沙漠尘暴。
精疲力竭的骆驼不肯再跑,原地跪了下来。双方都不能继续行进了,赶紧跳下来藏在骆驼庞大的身躯后躲避。黄沙如倾盆暴雨般落下,人跟着骆驼的本能不停微微移动,以免被沙子活埋。
三个小时后,尘暴渐渐止息,当尼克他们吐着沙子站起来时,才发现这片区域的地貌已经完全变了。沙丘移位,一切人类留下的痕迹都被黄沙掩埋,赛跑终于结束了。
互相看去,每个人都满头沙土,不人不鬼。维克多伏在骆驼身上,几乎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但海雷丁依然强迫他站起来,去看顾重伤的阿里。
“伤了右肺,居然能撑到现在,真是见鬼的运气。”检查后,维克多做出结论:“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我的药箱落在那破城里了,环境又这么差,他估计活不过明天。”
“必须救活他,不然我们都要死。”海雷丁神情严肃,第一次对船医下达如此强硬的命令。慌不择路的逃亡和改变地貌的沙尘暴,使他们在这片死亡之海中完全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