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行礼叩拜,群臣才缓缓退出殿去,可就在陆缜要出门时,皇帝却叫了一声:“陆卿且先留步。”皇帝叫停臣子,私下奏对也是经常的事情,大家自然也不觉奇怪,连脚步都未见停的,便退出殿去。
直到殿内就剩他君臣
二人,皇帝才缓缓起身,从御案后绕了出来,笑吟吟地看着陆缜:“此事很让你为难吧?”
“为陛下,为社稷,臣不敢言难。”
“呵呵,私下里就不必如此拘谨了,朕知道,此事对你陆家来说,也是一个大-麻烦啊。如今天下各地那些世家大族都在做些什么,恐怕早已人尽皆知了。”
“臣惶恐……”陆缜身子一震,想要认个错什么的,却被皇帝摆手打断:“不必如此,你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了,朕难道还不清楚吗?陆家就算有过,你却是无辜的。朕只是想问你一句,对此事,你真觉着看好吗?”
“这个……闻铭此人能力出众,心气也高,确实有为社稷做出大事的可能,不过,江南各地势力错综复杂,一旦真与这些大族世家起了矛盾,就是臣也不敢言全身而退啊。”
“那你还一力促成此事?就不怕到时被那些世家大族在朝中的人马给针对了?”
“他们还没那个胆子!此乃陛下旨意,他们最多也就使些绊子,明着是不敢为难的,江南如此,臣这儿就更是如此了。至于结怨什么的,臣多年为官,早不计较这些了。”
“呵呵,你倒是想得开。那在你看来,此事若想办成,须得怎样?”皇帝再问,这回神情要比之前严肃了许多。
这些年来,身为天子的他何尝不知道整个大越天下已是弊病丛生,富贵者田连阡陌,门下婢仆可以千计,而穷者无立锥之地,连自身都难保……这样的问题,势必会影响天下稳定,为何罗天教屡剿屡起,其根源还是在此啊。
他有想过改变,但是在想到这么一来所造成的严重后果后,却又畏难而退了。他终究是老了,没有了年轻时候的冲劲儿,不愿折腾得天下再起波澜。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在于没有可用之人,朝中重臣自然个个有能力,可也有各种牵扯啊,像陆缜这样的,又怎可能真去干与天下世家大族为敌的事情呢?
所以当闻铭这一道奏疏送到面前时,皇帝更多的是喜,也让他突然生出了试一试的念头来。但他心里又没底,这才问计于陆缜。
陆缜又是一阵沉吟,这才缓缓说道:“此事要成,自然是困难重重,但也不是全无机会。在臣看来,要成其事,须得有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哪三个?”
“一为天时,就是陛下和朝廷的全力支持,不能因中间出现波折或是被人群起攻讦就改弦易辙;二为地利,在江南,局势要稳,闻铭要有足够的威信镇压所有世家大族,这点尤其重要,乃是成事之根基所在;三为人和,闻铭要成此事,手底下必须有一批能吏为其披荆斩棘,不受人威胁,不计个人得失。三者中,但有一缺失,江南之事必败,若能全得,则或有五成把握能使事成。”
皇帝仔细琢磨着这番说法,神色愈发凝重:“天时地利与人和,只望一切真能如朕所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