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勋从前一世就对孔融不报什么好感,因为这家伙徒作大言,却无实才——当然啦,文艺才能是很高的,学问也不错,但他不适合当官,因为并无治理地方,或者统筹中枢的能力。倘若孔融只是简单地忠诚于汉室,从而跟曹操起了冲突,最终身死,倒也不失为一名烈士,问题你是怎么跟曹操斗的?有本事你明着来啊,有决心你跑去辅佐刘备啊,光阴阳怪气地跟旁边儿冷嘲热讽,真能伤到曹操一根汗毛吗?
难不成你真以为可以靠这张嘴把曹操给活活气死?
可是不管怎么说,孔融也是自己迈入仕途的第一块踏脚石,并且对自己一直不错,是勋不是个冷血动物,他乐于见到曹操踩孔融,但是不希望看到曹操杀孔融。况且,自己跟孔融的关系如此亲密,将来曹操真要杀孔融,自己该当如何应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还是想办法救下孔融一命为好。
再加上这是曹操派下来的任务,他是宏辅脸皮再薄,也不可能孔融一捂耳朵,就干脆掉头走了,从此再不掺和此事。所以一时恼恨,等出了孔府的大门,夜风轻吹,头脑略微清醒一点,他立刻就想明白了,孔融是不想跟自己谈政治啊,也怪自己,为啥要挂着丞相司直的名头来拜呢?
于是赶紧转身,在府门关闭的前一秒钟,又硬生生挤了进去,关照门子,你再去通报一声,别提我的官职,只说“营陵士人是勋,求见故府君”可也。
门子满头雾水,可是也不敢挡是勋的驾,赶紧跑进去禀报。时候不大,孔融果然又迎了出来,跟刚才一样抓住是勋的手,口称:“夜矣,宏辅莫非自北海来?即可宿于宅下。”
是勋心说不用吧,我就是表明一个态度,你不必真跟我是营陵故人,多年不见,始自远方来投一般地说话吧?你真喝多啦?想演戏?好吧,那我就陪你演戏。于是抽出双手,深深一揖:“自别孔公久矣,思渴甚也,方夜来拜,公其宽宥。”其实他话说得也没错,此前出巡海州、徐州,确实很久都没见过孔融了。
孔融“哈哈”大笑,即将是勋让进内室,分宾主坐下。是勋本来想好的说辞,是先问问孔融为什么要触怒曹操,以此为发端,提醒孔融将罹杀身之祸,建议他南下避祸。可是刚才来了那么一出,这话就不好出口啦,他脑筋一转,开口问道:“闻孔公新得公子,故来相贺。”
孔融人近中年,始终只有一个女儿,嫁与泰山人羊衜,直到他四十多岁,发妻病故,续弦以后,才陆续又生下一儿一女——最后与孔融同时罹难,一个九岁,一个年仅七岁。不过这个时候,小女儿还没出生,光得了个儿子,年仅二岁。
听是勋提到自己的儿子,孔融不禁捻须而笑:“宏辅有心了。本以为终将无嗣矣,老来得子,颇慰渴怀。可要唤内人抱出与宏辅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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