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赞呵斥是勋道:“何物蛮夷,而敢轻视中华!”是勋只是淡淡一笑,轻轻摆手:“吾安敢轻视中华,所轻者,会稽耳。吾国有战舰千艘,雄兵十万,若只取会稽一郡,易如反掌。今我止率前军,即破二县,破而不走者,为待后师之援也,且欲会稽献上为恶之贾,乃可息兵。汝何人耶?可唤太守前来说话。”
留赞听闻,不禁吃了一惊。“战舰千艘,雄兵十万”,那当然是随口吹嘘啦,就连这么大的中国也拿不出那么多战船和水兵来呀——他瞧着对方也就十来条船,哪怕船上全都塞满了水兵,一船五百,总共五六千,顶天了吧。然而“为待后师之援也”,却未必就是假话——也就是说,这只是前军,后面还有跟进?要再来个五六千人,我会稽郡就说不定真被他们给踏平啦!
方才虽然小胜一场,但眼见得跟随这名穿着儒衫的“将军”下船的,又多四五百兵,仅靠自家麾下二百来人,那是毫无胜算啊。留赞倒也不是一个不识进退的妄人,就此渐萌退意,而听是勋道“可唤太守前来说话”,便即冷笑:“府君不可轻动(其实是不在会稽),阁下何不随吾前往山阴面晤?”你敢不敢跟我去见太守呢?
是勋当然不敢,于是微笑道:“我傲来国主后日即可抵会,是否往晤郡守,或烦郡守前来拜谒,且待国主决之。”随即一摆手,便领着人退回营垒中去了。
他是走了,留赞却多少有点儿抓瞎。他已经瞧出来了,对面的皆为虎狼之师,非普通山海间盗匪可比也,不提空口白话的后军。光前后下船的便不下千人,恐怕要倾尽郡内兵马来战,才能勉强有几分胜算。那么自己赶紧回去搬救兵吗?却也不妥。一怕自己一走。这些蛮夷贼寇再去骚扰旁的集镇、城池,二怕……我回去怎么跟淳于郡丞禀报啊?
告诉他从东海傲来国开来了十多条船、上千的兵马。后面还可能跟着傲来国主亲率的“战舰千艘,雄兵十万”?这事儿太过匪夷所思,连自己当面见着、亲耳听闻都觉得诡异,淳于式岂能相信?倘若以为自己畏敌而逃,编点儿瞎话蒙他,那自己半生豪勇之名不全都要付诸流水吗?
想来想去,只得暂且退出一里多地,立下营寨。远远地监视着港口的动向。同时派人奔跑返回山阴,去向淳于式禀报——对方是如此这般的情况,是如此这般对我言讲,我一字不易地转述,却也不加任何判断,是战是和,要否要向吴侯讨取援军,都由郡丞自决可也。
留赞的这番举动,自然逃不过是勋的眼睛。是勋心说你不走最好,这也算是我对你一番小小的考察了。倘若听我三言两语便即撤去,要么为人怯懦,要么心思粗疏——如今退而不走。说明此人颇有可造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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