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主爵都尉一向刚烈,眼睛里从来容不下沙子,遇事定要分辩出一个真伪。
此次为何悄然无声?”
汲黯用麻布擦拭一下胡须上的油脂怪异的看着云琅道:“你觉得老夫项上长着十颗脑袋吗?
上书劝诫自然是允许的,直言犯上嘛,下场可能不太妙。
老夫还没有活够,还想留着脑袋多吃几年的美食。”
云琅取过汲黯放在桌子上的白鹿币,交给了霍光,然后轻声道:“您如何报答我呢?”
汲黯笑道:“老夫闻听君子固有施恩不求报的美德。”
云琅摇摇头道:“那是傻子,不是君子。”
汲黯笑道:“这世道可怕之处就在于傻子太少,聪明人太多,人心有些不古。”
云琅拱手道:“商税太重,已经波及到了民生。”
汲黯摇头道:“老夫耻于言商!”
云琅笑道:“长安城已经装不下长安人了,阳陵邑也已经装不选阳陵人了,细柳营,扶风营,周边已经出现了没有围墙的大邑,主爵都尉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些人该如何安置吗?”
汲黯指着窗外无垠的原野道:“可以自安其土。”
“现如今,长安城附近丁口已经达到了八十万,全部种田这已经不可能了,这时候,国家就该给百姓开拓生计,开拓生计的过程,其实也是一个为国家开拓财源的过程。
五税一无异于杀鸡取卵。”
汲黯摇头道:“老夫之所以咬牙认下陛下的恶性,并非是在放纵陛下,而是因为,陛下真的没钱了。
大军一日不可无粮,无财,否则,大军就会自己去找吃食与钱财。
灾民一日不可粮,否则他们就会自己去寻找。
兵灾,饥荒的后果是什么云侯不会不知道。
两害相权取其轻!
因此,陛下伤害勋贵,伤害商贾,从而获得天下安,老夫并非不能接受。”
云琅长叹一声道:“总要从长远着手啊。”
汲黯摇头道:“燃眉之急尚在,谁还能顾及到以后,你云氏想的周全啊,别人家都在破财,就你家在捞钱,白鹿币,白鹿币,仅仅是陛下与你云氏在获益。”
云琅吹开茶杯上的浮沫道:“普通的商贾之道而已,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的事情,做了也就做了。”
“就因为你们做的无懈可击,老夫只好厚着脸皮前来打秋风,你也知道,老夫家中,想要拿出一百万云钱绝无可能。”
云琅见霍光进来了,就从霍光手里接过一沓纸放在汲黯面前道:“已经用印了,先生可在长安城云氏的丝绸店铺里兑换一百万云钱。”
汲黯疑惑的取过云琅手里的纸张,看了良久,也没有看明白其中的奥秘,只认识上面硕大的十万钱这四个字。在这四个字上用了四个印鉴,每个印鉴都不相同。最奇妙的是,最后一个印鉴上刻的根本就不是文字,而是一竖,后面还有好多个圈圈。
同样的纸张整整有十张。
“用这个就能取到钱?”
云琅笑道:“再过两年,在蜀中也能取到。”
“咦?你是说以后关中商贾到蜀中不用背钱,蜀中商贾到关中也不用背钱,只需要怀揣这样的纸,就能取到所需的银钱?”
云琅笑了,笑的非常开心,至少,他在大汉国算是真的遇到了一位可以举一反三的聪明人。
钱庄!
这是商人在商业活动中出现的最伟大的一个发现!
大汉国收税,一个标的是货物,另一个标的就是钱。
这段时间以来,刘彻对商贾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剥削,货物征收税款,钱财同样征收税款。
这中间没有半点秩序与规矩可言,收税多少,全在税吏的一念之间。
在大汉国,最规范的税赋其实就是农税,对这东西,刘彻看的很重,每年到了收税时节,绣衣使者就会散布四方,一旦发现有官员横征暴敛,绣衣使者甚至有就地杀戮之权责。
直到现在,刘彻对农夫的认知还处在受压迫就会暴动的认知上,因此,即便是再艰难,也不敢轻易地增加农税。
至于商贾……
没有人把他们当成一回事,官府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盘剥商贾。
云琅很担心五税一的横征暴敛会彻底的将商业消灭掉。
在这种状况下,商贾想要存活,以信用为标的的钱庄就必须出现了。
唯有如此,才能让大汉国本来就被勋贵统治的商业,变得更加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