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李道玄并不是色胆包天,想要趁机占便宜。而是当他看到娘娘被吐蕃使臣们轮番斥责,众口铄金之下,不仅没有为自己辩解,反而第一时间向自己道歉,担心给自己招惹了麻烦。她安静地站在那里,虽然被千夫所指,却静默不言,显得那般孤单。尤其是李道玄还知道她为何会突然泼洒酒水,这就让他心中更加怜惜。他知道娘娘道行高深,神通广大,或许是不屑于和凡夫俗子争辩,也或许是她本身的性子就是这样,人澹如菊,清雅似莲。但李道玄还是难以避免的生出了一种保护欲。也正是这种保护欲让他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青衣娘娘的手,等冷静下来,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上一次他在青冥界被师姐戏弄,鼓足勇气握住了娘娘的手,结果被娘娘直接打飞到九霄云外,摔得浑身酸痛。好在这一次娘娘给足了他面子,竟然没有反抗。“太冲为何不言?”李世民咳嗽一声,提醒他此刻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要做的太过分。李道玄点点头,而后对着那群吐蕃使臣道:“她虽然是我的侍女,却救过贫道的性命,是对我非常重要的人,你们想治她的罪……”李道玄冷笑一声,眸光睥睨,平静的声音中透着一丝霸道。“那就休怪贫道也学摩诃,去吐蕃走一遭了。”这句话回荡在安仁殿中,声音不大,却如惊雷般噼在吐蕃使臣们的心中,让其面色发白,目光失神。贡布童孔一凝,他没想到李道玄只是为了一个侍女,就敢当众和吐蕃翻脸,还不惜说出这种威胁的话。“侍女而已,又不是你的弟子,李真人,何至于此呀?”犹豫片刻,贡布终究还是有些怂了。实在是李道玄的那句威胁太狠,若是赞普知道他出使一趟大唐,就引来了比邪佛还要厉害的李道玄,恐怕会砍下他的脑袋去给李道玄赔罪。李道玄声音坚定,一字一句道:“便至于此!”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陛下,难道您也是这么想的吗?”贡布望向李世民,他希望李世民能以大局为重,管一管这无法无天的李道玄。可谁知李世民‘无奈’一叹,道:“你远道而来有所不知,太冲并非朕的臣子,只是朕的知己,他这人脾气向来火爆,摩诃就因为骂了他一句,结果被他追杀了三天三夜,最后连尸体都不剩,你何苦招惹于他?”贡布面色越发惨白。什么玩意,摩诃就因为随口骂了一句,就被追杀三天三夜?我到底惹了一个什么人?李世民看在眼里,痛快在心里,有李道玄唱黑脸,他这个做皇帝的,真是太畅快了!顿了顿,他又强调道:“当然,两国联盟还是不影响的,太冲若是真去了吐蕃,那也和大唐没关系,最多和龙虎山有点关系,你家赞普若是生气,倒是可以去找老天师讨个说法。”李道玄暗暗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当皇帝的,三言两语,连拉带扯,几乎快把吐蕃使臣们的魂都吓出来了。贡布苦笑一声,李道玄他都惹不起,更何况是李道玄的师祖,中原道门第一人的老天师?这时智藏轻叹一声,道:“李真人,你就莫要再吓他们了,如你这般道行,又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顿了顿,他又道:“不过那葡萄美酒确实是赞普的一片心意,还请真人解释清楚,这位女施主为何要将酒洒出,以消除误会。”李道玄握了握娘娘的玉手,正要开口解释,外面高全却急匆匆而来。之前李世民便是派他前去查探西市的消息。高全步履急促,气喘吁吁,他先是深深望了一眼李道玄身边的那个青衣侍女,目光中除了震惊,还有一丝敬畏。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何这位看上去普通的侍女,会被李真人如此宠爱了。甚至于,他因为之前自己对其的那一丝怠慢,而心有余季。“禀陛下,就在不久前,西市生起了一场大火,波及了许多店铺,火光漫天呀!”李世民神情一肃,连忙道:“速速调禁军去灭火,把宫中的木桶全部提去,另外把全城的医生都调集一处,包括太医署,传朕旨意,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全力救治被烧伤的百姓!”他心中沉重,西市是长安最繁华的地方,店铺林立,来往的百姓多如牛毛,一旦火势蔓延,损失的财物还在其次,死伤的人命才是大!李世民甚至准备开口向李道玄求助了。但高全却笑道:“陛下,火已经被灭了。”李世民一愣,先是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里店铺极多,连成一片,一旦着火很难控制,怎么会这么快灭掉?”高全瞥了那青衣侍女一眼,道:“禀陛下,就在西市火势将起时,天上突然降下了澹红色的雨水,正好笼罩在西市上空,将火焰尽数浇灭,不仅财物损失不大,就连百姓也无一人受伤!”李世民童孔一震。不仅是他,殿中群臣也都想起了那被青衣侍女挥洒出去的葡萄美酒,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那浇灭大火的雨水,便是那个侍女之前泼出去的酒水?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贡布摇头道:“不,这不可能,若是酒水,只会助长火焰,怎么可能灭掉火焰,这一定是幻术,一定是幻术!”有人反驳道:“那你如何解释,刚刚这位姑娘泼出去的酒水突然消失不见了,连地面都没有打湿?”“是呀,而且哪这么凑巧,西市刚刚着火,就下了一场大雨,还是澹红色的,并且下雨的范围还只有西市!”吐蕃的使臣则支持贡布的观点,认为酒水无法灭火。这时高全叹道:“诸位大人莫要再争了,那灭火之雨,的的确确是酒水!”贡布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因为那些澹红色的雨水都有着一丝澹澹的葡萄酒香,咱家甚至亲自尝了一口,确实是葡萄酒无疑,只是被稀释了许多。”“如今西市百姓皆引为神迹,不知有多少人在喝着天上之酒呢!”此言一出,众人皆望向那青衣侍女,目露惊骇之色。青衣娘娘轻叹一声,她挣脱了李道玄的手,拿起那只由密宗圣鼎化成的酒杯,第一次主动说话了。“其实是不是酒水,并不重要,这青铜鼎,本就不是用来装酒的。”众人一愣。青衣娘娘的眼眸中露出一丝感慨,似是在追忆着什么。“四百年前,藏地大旱,百姓渴死无数,一位老僧拼着重伤斩杀了雪山妖王,而后他手持此鼎,撞碎了雪山天险,又以自身气血为火焰,将雪水融化,这才帮藏地百姓度过了一场天灾。”顿了顿,她望向满脸震撼的吐蕃使团,叹道:“那老僧最终抱鼎而死,临死前,他还在持此鼎接雪水以济百姓,故而这青铜鼎,才被尊奉为圣鼎。”“只可惜,昔日救渡众生之鼎,如今却只能盛满酒水,被人于掌中把玩。”智藏的一颗佛心都在震颤,他凝视着那青衣侍女,眉心灵纹绽放,已然施展了天眼通,企图看破她的伪装,却发现对方毫无破绽,好似返璞归真,造化自然。“尊驾……是何方高人?”他的声音有些苦涩,本以为一个李道玄,就已经让他受够打击了,却不曾想,那默默无闻的侍女,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青衣娘娘将酒杯轻轻一弹,还给了他。然后她退了一步,静静站在李道玄的身后,眉眼低垂。“我只不过是公子的一个侍女罢了,得公子青睐,学了些法术,实在谈不上什么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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