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下,两排简易草庐拔地而起。
李跃不知道怎么治瘟疫,却知道怎么有效遏制。
“每天的衣物必须清洗,所有人面纱不可摘下,不与流民正面说话,居住了房子,两日熏一遍艾草……”李跃事无巨细。
几十年的乱世,让所有人更渴望秩序。
男人如此,女人更是如此。
女营的妇人们比战兵和斥候更听话,严格执行着李跃的各种防范措施。
流民们能喝上一口粥,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就满足了。
能走到黑云山的,基本就只剩下青壮了,老弱妇孺已经死在半路上。
伤害他们的不只有瘟疫。
望着一道道骨瘦如柴的身影,无力的躺在草庐中,眼神空洞而麻木,有人身上带着刀剑留下的溃烂伤口,还有人手脚上有触目惊心的野兽咬痕……
每天都有人死去,不是死于瘟疫,而是死于伤口的感染。
月姬要带人去救治他们,被李跃拦住,“不可,必须隔离五日!”
心肠该硬的时候必须硬。
如果瘟疫扩散,对黑云山就是灭顶之灾。
没人敢违抗李跃的命令。
这套隔离的办法早已有之,《周礼·天官》记载:凡民之有疾病者,分而治之。死终则各书其所以,而如于医师。
秦汉时期,还有专门收容病患的“疠所”,每逢大疫,朝廷会派太医去诊治疗。
从第三日开始,陆陆续续有十多人上吐下泻,高烧不退,连续两日,人也就没了。
还有六七人没任何症状,活蹦乱跳的,然后一口黑血喷出,突然栽倒,再也没起来。
瘟疫来的极为猛烈。
李跃预想的各种治疗手段根本没用。
《伤寒杂病论》中倒是有几张方子,但需要的草药太多,黑云山根本配不齐。
李跃暂时管不了感染着,只能管活着的人。
尸体在土坑中焚烧后,方才掩埋。
没症状者,迁到第二排草庐中,继续隔离。
李跃这才允许月姬带人为他们治疗伤口,不过有伤之人也早已病入膏肓,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这期间,李跃按照《伤寒杂病论》的药方,尝试用现有的同药性的草药替代,药熬出来,喂给病患喝下,却没有任何效果。
“如今天下糜烂,百姓艰难,兄长是大英雄大豪杰,当救更多人。”月姬崇拜的望着李跃。
“你这丫头,知道什么是英雄?”李跃脑海中忽然飘过一句话,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如兄长者便是英雄!”月姬一脸笃定。
“胡言乱语。”李跃挥了挥手。
其实她不说,李跃也打算这么做。
其一,想要崛起,凭黑云山的万余人肯定不够,需要更多的本族群人口。
其二,物伤其类,终究是自己的族人,能出一份力就出一份力,能多救一人便多救一人。
一个势力的崛起,不能全靠权术、兵力,还应该有些精神层面的东西。
蜀主刘备一身飘零,到了五十岁才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汉魏晋鼎革之际,国小力微的蜀国反而成了一抹亮光,刘备若是精致利己主义者,诸葛亮、关羽、张飞这些人会那么死心塌地的追随他?
乱世之中,没那么多的矫情。
李跃也不客气,收容的难民全都动员起来,搭建木屋,开坑荒地,收割茅草,编草鞋、草席,挖野菜,打猎、捕鱼……
每个想在这乱世中活下去的人,都必须竭尽全力。
李跃厚着脸皮,派人去枋头求取药材、粮食。
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就是脸皮。
薄武派人去陈留和广宗,能要来什么是什么。
“禀报将军,有大量流民自西北而来。”斥候慌慌张张来禀报。
“大量是多少?尔等为斥候,定要详细些。”李跃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斥候一脸惭色,“预、预计万余上下。”
若是几千人,黑云山倒是可以消化,但一万多人,只怕黑云山吃不下去。
粮食、草药倒还是其次,连盐都见底了。
也不知道周牵、曹堪怎么样了,去了这么长时日,半点消息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