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皮的幽默,多少带有辱骂性,以完成对正统与貌似正统的挑战。在《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中有一段“我”和方方去学校听演讲的情节:“‘你们注意点’陈伟玲不客气地说我,‘自己没受过什么教育,就该好好听。’‘实话跟你说。’我故意使人难堪地大声说,‘我受这种教育的时候,你还是液体呢。’……‘瞧你那操行!’方方也辱骂陈伟玲,‘还他妈受教育呢,胶鞋脑袋,长得跟教育似的。’”
*来自于市井,生活,俏皮的、轻质的幽默:“她没有把许爷当作那种礁石般的经得起冲撞洗刷的男人,而是把他当成易碎的、怕遭雨淋的、只能头朝上的日本电器精心地爱惜。……她很喜欢许爷这位男式上衣的中国气派,这对她无异于奇装异服,穿上便不肯脱下来。对镜搔首,沾沾自喜,这件中式男上衣在安德蕾小姐恍惚、不可捉摸的思绪中成了她和中国融为一体的象征……”(《许爷》)“我放下报纸,看了她一眼,‘难看死了,怎么还卷了刘海?’‘人家说这是今年世界上最时兴的发式。’‘你不适合,你说的是今年世界上老年妇女最时兴的发式吧?跟芭芭拉似的。’‘你觉得不好?’‘太不好了。跟谁养的宠物似的。’”(《过把瘾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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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在他们二人那里,幽默有着对现实进行讽喻的功能,对旧有道德特别是道貌岸然进行着明嘲暗讽,拿人的片面严肃开涮;用它来指证埋在我们生活和习惯中的荒谬,让它变得可笑起来;成为了无权者的权利,使文字有了狂欢的意味;将生活和生命之重、荒谬之重进行着减轻,把药裹在了糖里面……还必须要确认,幽默是吸引阅读的方式之一,而对于写作者来说也是一种愉悦。它能让写作者感受到更多的书写乐趣,它能调动写作者的激情和智慧,这种自我愉悦在我看来也应当得到重视。
此外,我们也可看到,对王小波和王朔而言,幽默也有各自不同的质地,他们对待幽默上也呈现了许多的差异:王小波和王朔写作的主体俱是边缘人,他们都过着一种在制度体系之外的边缘生活,但王小波那里,他们是知青,诗人,历史学家,知识分子;而王朔笔下则是多少带有些痞气、游离在体制之外的都市青年。所以,王小波的幽默中便带有了知识分子气,它不单单指向生活的平面,更多地有机智和审视的意味;对王朔来说,他的幽默则更强调平民化,带有生活的原生汁液,也有着相当的痞气。此外,王小波的幽默是整体性的,从始至终,这种幽默都贯穿其中,在他笔下所有人物都遭遇着一种严重荒谬和虚构意味的情境,并且,处在这一境遇中,你即使知道它的荒谬可笑也无能为力;而对王朔来说,幽默是局部的,他的故事整体是生活的具体和现实,在他的故事里,没有人和事超越日常生活的逻辑,幽默感来自于叙述语调,来自于人物的对话,来自于他们对世界对生活的看法。王朔的幽默多数可算是信手捻来,它取自生活中的北京市井语言,可以不做特别的改造,而王小波的幽默则可看到机心,看到他思考的注入。王小波的幽默更本质化一些,它的指向多重,方式也显得更为多样。康德的“妙语解颐”,黑格尔的“丰富而深刻”的精神基础,说的,应当是王小波的这一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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