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蔷嘿的一笑,道:“弟子也没想到,李子升会将海师丢给我。”
林如海凝视着贾蔷,道:“你就这样笃定,未来天下之争,就在海上?”
贾蔷点点头,道:“不是弟子骄狂自信,是西洋各国已经开始乘着海船,四处烧杀抢掠了。先生,欧罗巴大陆距离大燕远隔万里之外,可他们如今已经到大燕家门口了。大燕人口众多,目前他们还不敢轻逆锋芒,但也已经在小琉球动过手。时日一久,早早晚晚会再有兵戈之事。那些人,比起草原来说,更坏,也更可恨。”
林如海看着贾蔷,缓缓道:“你所想者,怕不只为抵御外侮罢?”
贾蔷干笑了声,道:“世界这样广阔,弟子也想在外面,寻一处落脚地,不必生死操于人手。不过,也不是急于一时之事,弟子会慢慢来……”
却不想,林如海神情罕见的凛然,轻声道:“也不能太慢了……蔷儿,你若不触碰兵权倒也还罢了。可如今你一只手握住兵权,即使只是海师兵权。另一只手,又广结开国功臣、元平功臣,这样年轻就封了国公,位极人臣……眼下是你我师徒正得大用之时,尚且能得安稳。可是待来日新政大行天下,天子皇威达到顶峰,那你最好的下场,也是被夺了兵权,圈起来任人敲打,若是幸运,或能苟且余生。这还是皇上在时,能宽宏大量。待嗣君继位之时,能否容你,就真不好说了。”
其实,在隆安帝临死前,将贾蔷一波带走的可能性更大。
霍去病当真是得瘟疫而亡?
贾蔷神情肃穆,抿了抿嘴,道:“先生,弟子虽无死忠之心,但对君王事,却从无怠慢,甚至许多事委曲求全,以大局为重。为何,仍容不下我?”
虽然他为朝廷做的那些事,绝大多数都是为了借皇权之威,为其麾下势力之壮大而为之。
但也不可否认,他做的那些事,都是有利于朝廷,有利于江山黎庶的。
二者原就并不矛盾对立。
林如海皱眉叹道:“蔷儿,你翻开青史,看一看历朝历代,莫说如你这般年轻却屡立大功者,便是寻常些的大功之臣,自古能得善终者几人?这便是皇权,这就是帝王啊!”
自古帝王杀功臣,越是雄才大略的皇帝,诸朝太祖,杀的就越狠。
那些为了君父帝王之位洒尽热血的功臣们,他们冤屈不冤屈?
但,这就是帝王!
见贾蔷面色铁青,眼眸中隐隐有煞气现,林如海又轻笑了声,道:“今上与古之狠辣的帝王又有些不同,心中到底还是多了份仁。所以眼下你倒也不必太多担忧,即便想要走狗烹,也得等到狡兔死之时。新政尚未大行天下,至少三五年方能见出点成效来。以你之能,那个时候,也当有些自保之力,后退之路了。但有一点,你务必牢记心里。”
贾蔷忙躬身道:“先生请讲。”
林如海道:“不要再勾连元平功臣,尤其是执掌十二团营的那几家,太犯忌讳!”
贾蔷点了点头,叹道:“弟子记下了……唉,董川人才难得,可惜了。”
林如海笑道:“董家倒无妨,这一次,董家吃了一个大亏。董辅是皇上留给新君用的,这几年仍会沉寂,等待将来新君登基后大用施恩。眼下的大燕军方,仍是姜家的天下。姜家那个老狐狸,才是真正的精明。如今军机处最热闹的话题已经不是宣府之事了,而是赵国公的遗折。”
“遗折?这老鬼又在搞甚么鬼名堂?”
贾蔷嗤笑道。
林如海呵呵一笑,道:“赵国公废了长子的世子位,又请求皇上待其孙女与贾家完婚后,罢免了四子西山锐健营大都统的位置。说子不贤,当立世孙。点了年岁最小的嫡孙姜林为国公承嗣人……”
贾蔷闻言倒吸了口凉气,问道:“皇上可准了?”
“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