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兄是等不及了？”

柳湘莲止步，笑问道，温煦朝阳下，他额头上汗珠闪光，元气蓬勃，目光湛湛如星。

周瀚的底细他也清楚，肯屈尊前来任职，“仗义相助”不过是说的好听，实际上是顾尚书和王侍郎担心他年少乱搞，闯出大祸，派个人来日夜盯着，有事随时禀告。

只是没料到，他不仅不惹事，而且风平浪静毫无作为！

周瀚自不会去提上面催促，神色凝重，语重心长道：“二郎啊，不是愚兄等不及了，而是现在已经八月下旬，到年底还有多长时间？不过三个月！你可是立了军令状的！”

他虽欣赏柳二郎，仍不免觉得此人有几分年少轻狂，太过义气用事——皇帝虽命你协助筹集粮饷，实则未限定数额，是奖是罚只看皇帝高不高兴。既然已经搞出戏捐来，可算是有拿得出手的成绩了，何必多此一举，为设“筹饷处”而向顾尚书立下筹资百万两的军令状？这无异于将自己逼上绝路呀！

就目前来看，单凭广和楼义演收入，再加三个月的戏捐，能达到10万两就已经顶天了，这还是依靠新戏噱头强行推出来的，剩下九十万两的差额如何筹措？眼见其自蹈死地，也有几分惋惜。

见他郑重其事，柳湘莲擦了把汗，笑说道：“周兄不必担心，小弟自有计较。”

说罢扬长而去。

他今早过来只是检验少年衙役的成色，筹饷处尚无公事可做，他自己又是“主官”，当下也吩咐一声，离开了筹饷处，今日另有安排。

……

荣国府，梨香院。

前院客厅中，薛蟠母子在座。

薛姨妈面有忧色，皱眉翻看着手中账簿。

薛蟠则翘着腿儿，嗑着瓜子儿，很是无聊。

下首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形瘦削，然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显然小日子过的不错。正是原薛家当铺‘恒舒典’的揽总、现今三和商号的掌柜张德辉。

此人并非薛家家奴，而是自幼即在薛家做工，可谓“世交”之谊。

薛姨妈翻看完账本，恼怒道：“你也老人了，这些年当铺竟然这么多亏空？为何不查出呢？”

见她发火，张德辉也不怵，不急不缓道：“太太不必生气，如果不是柳二爷非要查，老朽也是不敢查。自从十几年前老爷去世，大世兄（指薛蟠）又不管事儿，铺里的师傅和伙计都日渐嚣张起来。老朽虽揽总，纵然有心清理，也下不得手处，再者万一众人作乱，反说我弄鬼，这事儿就弄不明白了。”

他倒是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薛姨妈愈发不解了，问道：“那现在是？”

张德辉道：“柳二爷想要做什么老朽也不知，他既然吩咐了，老朽办了便是。”

说起来，他对此也很不解，怀疑柳湘莲是想插手当铺。按照他的本意，自然不愿意，可如今他作为三和商号的掌柜，收入比以前翻了数番，前途光明，虽然大儿子在薛家当铺当掌柜，收入也不少，但聪明明显能分辨出哪家更有奔头。

他揭开了薛家当铺朽烂的一面，薛姨妈气恼的同时，心里也很不满，这等事本该主动向主家回报，怎么反倒要柳二郎这个外人插手？柳二郎又想做什么？

可怪谁呢？谁让死鬼走的早，儿子又不济事儿？现在柳二郎肯带着薛家发财已经该千恩万谢了。

只是他到底想做什么？莫非看上了薛家当铺，也想入股？

正百思不得其解，心中郁闷，下人忽然来报，柳二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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