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辰时初刻,悠悠转醒,唤了魏紫进来伺候,谁知打头进来的却是姚黄,手中亲捧着洗漱的水盆,苏嬷嬷和魏紫紧跟着进来,瞧着姚黄,面色焦急。贾敏略微蹙了蹙眉,使了个眼色,苏嬷嬷与魏紫也便安静下来,顾自站在一旁,只当是壁花。
姚黄上前两步跪在贾敏面前,将洗漱水盆端给贾敏。姚黄是贾敏身前的大丫头,这样的事儿向来有底下的小丫头做,何须她动手。贾敏也不说,就着梳洗了。姚黄笑着替贾敏挽了髻,插上赤金点翠的步摇,道:“奶奶今儿第一天管家,总得将大家太太的通身气派显出来,别让那些个没眼力见的奴才小瞧了去。只奴婢有句话,奶奶既然已经管家了,便是当家的太太,这称呼也该改过来才是。奴婢想着……”
“姚黄!”贾敏也不回头,只瞧着镜中的姚黄,打断道,“你跟了我多久了?”
姚黄不知贾敏为何突然问起这个,瞧着贾敏神色,虽面上依旧含着笑,却端的让人从心底里发凉,顿时一惊,忙低了头不敢再看,吞吐道:“奴婢,奴婢八岁上跟的奶奶,已经十年了。”
贾敏点了点头,“十年了!”
是这一句,却又沉默了下来。姚黄越发摸不着头脑,心里没底,一阵打鼓。也不知过了多久,贾敏转过身来,满脸笑意地拉着姚黄道:“跟着我的这些个人里,唯独你的针线最好。今日听得大爷说妹妹不日便要会姑苏去。我是新进门的媳妇,不能去拜会族里的长辈,却也要将心意做到了。这些日子你便在房里好好儿做些绣鞋,或是衣裳。”
族里那么多人,若凡是“长辈”都要准备,她哪里做得过来?
姚黄抿了抿唇,想要说话,贾敏拧眉又道:“你不愿意?”
她不过一个奴婢,向来只能听主子的,哪里轮得到自己愿不愿意。姚黄一时无语,只得应了。贾敏这才又展了笑颜,“这便好。只族里的长辈有些多,你可得尽心些。去吧。时间不多,你也莫在耽搁了。”
望着姚黄出了门,魏紫这才上前请罪:“奶奶,是奴婢没能看好姚黄。她抢了小丫头的水盆敢抢着要进来伺候,奴婢……”
贾敏挥了挥手,“起来吧!以后多警醒着些也就是了。”
魏紫拜谢了。贾敏指了一旁的杌子让苏嬷嬷坐下,道:“姚黄今早可是见了谁不成?”
苏嬷嬷抬头瞧了眼贾敏,心里越发恭敬了起来,“今日一大早上,姚黄的老子娘便过来了。门房见寻得是奶奶身边儿的得力人,不敢不放,便通知了姚黄去二门口见了一面,略说了几句话。”
贾敏心底一沉,瞬间想到昨晚上贾母的话,攒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最终叹息一声道:“回头苏嬷嬷好好查一查,跟着我来的这个人哪些是全家一起过来的,哪些是还有亲眷在贾家,都是些什么人,又在贾家任着什么事儿。整理好了来报我。”
苏嬷嬷一惊:“奶奶这是……”
贾敏只摇了摇头,再不愿说。苏嬷嬷也不便再问。
贾敏定了定神,再道:“府里的管事可都到了?嬷嬷吩咐下去,只让她们此后都改了口,不必再叫大爷大奶奶,便唤老爷太太吧!”她刚入林家,自是要步步为营,讨好小姑子,笼络丈夫。只是,却并不代表她要事事退步,事事妥协,那便也不是她贾敏了,一味的容让,只会失了气度。一个称呼,她要借此告诉林府里所有的人,她是正经的当家太太,也趁机敲打一番那些有小心思的奴才。
林浣听了王妈妈的复述,略笑了笑,道了句“正该如此”,便又转头继续研究古书里寻来的研制胭脂的法子。
贾敏若一点手段气派也无,她才要担心呢。
王妈妈见此,乖觉地退了下去。
至得午食,林浣亲来寻了贾敏一同用餐,两人又一起下了几盘棋打发时间,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下来,只林如海一直未归,两人虽谁也没有开口,心里却都担忧着,晚膳便也没怎么吃。两相坐着,没话找话说。
待入了夜,林如海才回来,满脸的喜色,二人稍放了心。一问才知,今日圣上大肆封爵,但凡皇子均得了王爵。又晋升了几名官吏,林如海正是其中之一,得了六品的修撰。且圣上下了旨,令其整理□□传记。
□□的生平民间广泛流传,记载均是有据可查,并不难整理,若是办好了,便又是升迁的机会。只林如海高兴地却不在此,而是圣上大封王爵的举动。往日里只有义忠亲王一个皇子亲王,如今义忠亲王被下令闭门思过,可以说是惩处,也可以说只是一时的警告,可今日皇上的举止却说明,皇上虽没有十分看重的继承人,但对义忠亲王却是有些不喜了。这才连番的抬举旁人打击义忠亲王。
林浣心中大石总算落了下来,义忠亲王此时自顾不暇,哪里有空来琢磨她的事。与贾敏一道向林如海道了贺,又陪着林如海喝了两杯这才散了。
又过了几日,林浣想着采了院里的梨花试着做胭脂,兴趣儿正高,外头却忽然传来消息,许薇配给了郑国公排行第六的庶子,双方已过了庚帖,这亲便也是做定了。
林浣一震,捧在手里的花篮摇晃了一下,满载的花瓣扑落落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