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牢之受过桓容的礼,笑着请他进帐。唤来之前的运粮官,取出记载粮秣的簿册,当面进行交接。
“粟米豆麦均清点完毕,装上粮车。”
运粮官递出簿册,满脸堆笑。
钟琳翻开簿册,同一名文吏核对。
文吏姓王名同,却和琅琊王氏太原王氏没有任何关系。
他是寒门出身,祖籍会稽,算学本领超过常人。如果出身士族,现下至少是郡县主簿,可惜门第限制,能在军中做个文吏已是极限。
桓容与刘牢之对坐叙话,主要是关于前锋右军出发日期,以及行进的线路。
一旦军队出发,粮草实为重中之重。桓容身负重责,绝不能出现差错。不然的话,刘牢之带兵深入敌境,缺衣少食,压根不可能打胜仗。
“六月亢旱,北地水道定然不通。督帅下令,点军中役夫凿通钜野三百里,引汶水入清江,再行挽舟入河。”
刘牢之铺开舆图,将渡河地点指给桓容。
这幅舆图十分粗陋,仅比郗超所绘好上一点。桓容看得皱眉,却没有贸然出声,只是认真听着,在脑海中描绘勾画,形成一幅更加直观的路线图。
“舟入清江,溯流而上,先过下邳。”刘牢之点着墨迹勾出的一个圆圈,随后又分别点出两个方向,道,“以督帅之意,大军将过彭城,使君以为过彭城将遇慕容垂,不如取道兰陵郡,绕开豫州直往邺城。”
总体而言,两条进军路线都不错。
桓大司马意图稳扎稳打,先取一两场小胜,郗刺使则想省些力气,直-捣-黄-龙。
不能说谁对谁错,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明显后者更可取。
只不过,桓大司马未必愿意采纳“对手”的意见。
他组织北伐,意图不在灭掉燕国,而是积攒声望,为迫使晋帝禅位铺路。
如果攻打邺城,必引起鲜卑猛扑,战事定会拖上许久。不动邺城,先取几处靠近晋地的郡县,既能威慑慕容鲜卑,又能在民间刷一刷声望,何乐而不为?
从他设定的进军时间也能推测出背后目的。
六月不是北上的最佳时机。又遇上天旱,几月不下一场雨,水路定然不好走,大军说不定就会困在途中。
沿陆路北上,和以逸待劳的鲜卑骑兵开仗?
简直是开玩笑!
桓容知道这次北伐的结果。
事实上,历史按照轨迹前行,东晋北伐失败,他才会更加安全。但是,想到将要死伤的将兵,以及被胡人囚困奴役的汉家百姓,他又感到迷茫甚至愧疚,心头似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刘牢之专心看着舆图,没有察觉桓容异状。
钟琳清点完簿册,转身见他愣愣的出神,低声问道:“府君可觉哪处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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