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枢密使合议,只是走个过场,真正的戏份在散会之后,我在侧殿耽搁的那一小会。本来按照宰相们比较稳妥的打算,是以彻查为名进行冷处理,将事情拖上一段时间,影响消退后,再做实质的处置。
但是显然形式跟不上变化,有人出手更快,易州开仓案,还没等朝廷作出议处的决定,随着当事人在都察院的监管下突然留书自杀,而变得暗流汹涌起来,
因为根据洛阳留守的密报,这并不是简单的处于公心或者义理的个人行为,私开官仓的背后,还有更大的隐情,似乎牵扯到历年积累的亏空,有人试图借助开仓,将这些痕迹全部抹平掉,顺便给朝廷出一个难题。
然后生的事情,让河北新建的都督、布政、户赋、按察、转运诸使,乃至朝廷有些焦头烂额起来,有人质疑都察院的权威,弹劾滥用权势和私刑,还有人求追查逼死品官的内情,。。又有人跳出来说,自从分道后,诸司管辖混乱,请暂缓之。。。乃至有人指责大规模修剪河渠道路,实属劳民伤财,原有的存在已经足够满足大部分需,在朝廷财富紧张的情况下,何必重开新的工程,无非是为了成就某些人好大喜功的名声和功绩,方便贪墨和上下其手,还举出一些实例来。
一时间什么声音都冒出来,似乎是乾元改制沿袭下来的矛盾和积弊,一下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迸出来一般。矛盾直指河北诸司。
而在传统的官僚体系内,派系、门党、世族、军镇盘根错节的关系,让这件事情变得极其复杂,阻力重重。
象河北都督乃是出自郭子仪门下朔方五虎之一的浑释之;河北布政使乃是广陵采访使转任过来的李成式,与前江淮租庸调使第五岐关系密切;河北按察使李铣,乃是门下右仆**真卿,任河北招讨使时的判官;河北户赋使是由江西采访使转任的皇甫侁,算是当今刑部尚书李麟的门生;连领河北都察院事的监察御史裴茂,也与宪台总长,现任御史大夫韦谔交情匪浅。
因此小白希望借助我的力量,摸出背后的东西。龙武军的体系相对比较独立,外部难以渗透也不易泄密,当年留在河北组织抗敌,并就任地方的校尉们,也有不少继续保持着联系,算是一个比较干净的群体。
现在留在我身边的,只有一个薛景仙了。
薛景仙满脸疲惫的从临时枢密院的签事房里出来,在门厅交割了符信,换过常服,上了马车,一头倒下昏昏沉沉的打起盹来。
作为一位手掌天子八军数万人马中近半禁兵,半壁江山防的枢密使大人,显然没有身为这个国家最顶端的一员的觉悟,依旧隔三差五的找各种理由溜号,逃避公务,连旬日三五的早朝都照借口偷懒,因此真正在辛苦和忙碌的,只有他们这些亲信部下和佐臣,
象总章参事府、枢密院的日常庶务巨细,其实是幕府内的十几位长史、司马、别驾、判官、推事、掌书记等僚属,以及他们带领下数目庞大的参军团,按照阶级等次的分工,进行轮值处理的,然后以内枢密使的名义刊出去。
作为幕僚领班的席,薛景仙在这个影子枢密院里,在多数公事的场合,俨然那位大人的代表,虽然他一向深入简出洁身自守的低调,除了公事和集体活动,基本很少有自己交际应酬的圈子。但来自人前背后的风光和荣耀,连一些宰辅之臣,也不敢侧视的。
但他现在困倦的只想好好休憩一会儿。
“大人,内里到了。。。”
一个声音唤醒了他。
看着翠荫掩墙的后面,点点晾晒花花绿绿的裙带衣裳什么的,连空气都变得有些粉红和暧昧起来。
与平康三里的北里和南里不同,这里主是小户独院的私馆,多数规模和格局并不大,一两个当家的女子,半掩门就可以开业了,却又一种小门户的精致。对客人也比较慎重,多半是熟客、老客引荐而来的,更喜欢时间比较长的留住,因此相比其他两里的热闹与喧嚣,风尘味道也少的多,更像是良家妇女的勾当和味道。
这里也是那些学子和商人们,喜欢流连的地方,学子们可以在这里以比较少的花费,获得短暂红颜知己的籍慰,商人们可以在这里包养到比较合意的临时外室,或者作为接待客户的短期公馆,或者干脆赎身出来,作为驻地的如夫人。
因此围绕着内里的边缘,散布着那些被豪商富户赎身出来,大大小小的从良女子的宅院,以及侍奉她们的婢仆们,也让这一带街头变得的阴盛阳衰,充满了女性的暧昧气息,因为商人重利轻别离,这些大把时间闲暇在家的女子,也未必都能耐的住寂寞,相互结交串联以打时日,相约偷偷出去寻欢作乐也就不稀奇了,因此,这里也是风流韵事的重源地之一。
一瓶胭脂香油的露水夫妻,几件小饰的一夜*,一切都有可能。只不闹的太过火,连她们名义上的夫君,也不好太过强横的。
随着一些穿着便装的随从,在街口散开在人群中,马车消失在层叠蜿蜒的小巷中,七转八拐的,才在一个荫霞栖栖,苔痕斑绿的小院前停下。
院内响起一个女子婉婉的声音,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