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取出针线来绣了两针,苏恒便遣方生来,邀我去宣室殿赴宴。
想来他们已聊完了正事。
哥哥和周赐都不是外人,我也无需打扮得太庄重。何况红叶不在,别人我也用不趁手,便不想再换衣服。看看自己身上衣饰还算雅致,便起身随方生去了。
时辰还早,但因着密云蔽空的关系,外间天光不甚明。草木越发绿得清鲜,玉冻一般暗摇。楼宇宫阙间风铎声声相应,玉响低回,像是随意敲动了编钟。
下了步辇,忽听到远远传来雁鸣声。望去,便见天际尽头,黑雾似的密云滚了金红,阳光便从那出洒落下来,有觅食归来的大雁排成雁字,缓缓飞来。
门前宦官唱报了,方生引着我进去。
筵席开在宣室殿配殿的高台上。那高台建得繁复精巧,构筑了四座楼阙,屋宇层叠如云,单独成景。当中又有复道勾连,宫嫔们托了金盘往来侍筵,衣袂当风飘飞,恍若行在霁虹之上。
复道狭长,楼台无窗纱蔽隔,已可以望见席上人影。
周赐遍体风流藏不住,便是老老实实端坐着,背影也比别人肆意洒脱些,一眼便可以认得出。他下首坐的,自然就是哥哥。对面坐的两个人,却令人深思了。
其中一个身形笔挺,青竹一般清隽,恭谨端坐着,正是刘君宇。另一个睫毛黑密,眸光内敛,从容与苏恒说笑着,却是楚平。
我一面忖度着苏恒的心思,一面侧身问方生,“我殿里的红叶一直没回去。”
方生答道:“陛下吩咐了几道菜,命她去煮。”
我便点了点头。
只要苏恒请的确实是周赐便好。
楚平远远的便望见我过去,却直到我近前了,才笑着垂眸,收住了话头。
四个人起身向我见礼,因苏恒在,我便也不多话,只教他们平身。
苏恒已向我伸出手来,我便笑着递过去,由他引着坐到了他的身侧。
他说:“都不是外人,你不要拘谨。”
我说:“是。”转而笑道,“适才眼花,仿佛看到个人,倒有些周如琏的懒散意态。”
苏恒也跟着笑起来,为我指了指,道:“那边。”
我便看过去。
周赐在苏恒一众同窗里年纪最小,生得最好,大约出身也最富贵。偏爱长袍广袖,早些年还不喜欢梳发髻,每每登高吟啸,修眉斜飞,黑眸如星夜,长发共衣袂当风翻转,说不出的神仙姿容,风流仪态。
然而少年心性最容易被乱世打磨干净。当他与苏恒就着槐花饮酒时,苍穹浩瀚如海,明月皎洁如珠,两个人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何曾想见日后的困顿与危难?
自然,那时我与红叶布裙荆钗,端了碗碟为他们布菜佐酒,也只觉岁月静好,年华安稳。
却不过都是不堪验证的假象罢了,戾帝一纸勤王诏书飞来,便打个希碎。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