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洛兰延被抱回房中。
他这一跤摔的太狠,头上磕的出了血,还摔掉了一颗牙,手肘和膝盖上多处流血,半边身体几乎不能动。
贺若拿了药酒来,替他清洗处理伤口,他极度虚弱,浑身冰凉,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贺若只感到心灰意冷。一场手忙脚乱过后,他颓丧地坐在床边,手持着帕子按在膝盖上,帕子上的水湿哒哒浸透了袍襟,在腿上形成大团大团深色的湿迹。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喉咙里肿胀,胸闷窒息。握着帕子的手控制不住的簌簌颤抖,他的腿也跟着哆嗦。
这是怎么了……年纪轻轻的竟然这幅动作了。四肢僵硬如柴,他勉强将帕子放回盆中,抬起双手错了搓脸。
手心皮肤异乎寻常的粗糙,脸皮紧绷绷的好像涂了一层胶,干涩的好像不是自己的脸。
有点受不了。他就着水盆里的温水洗了一把脸,总算舒服了一些。神智清醒了一瞬,好像又没有什么了。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若小心翼翼地坐回床边,开始和乌洛兰延说话。他背打的直直的,声音很低,好像怕说重了吓到对方似的。
“这种时候还吵架,不是成心要弄出事么。”
乌洛兰延抿了抿嘴,喉咙干疼,却没有口水可咽。他怅然道:“我不好耽误她一辈子。她既然想走,那便让她走吧,但愿她离了我,能找到知心体贴的如意郎君。”
贺若说:“是她提的?”
乌洛兰延缓缓点了点头。
贺若皱着眉没对。
乌洛兰延说:“哪怕她不提,我想我也要告诉她的。她一个妇人,年纪还轻,这辈子总不能一个人过。”
贺若说:“可离了婚,你孩子要怎么办?留在兰家,孩子没母亲,你忍心吗?”
乌洛兰延说:“不忍心,可我实在也没有别的法子了。这些年,我亏欠她太多,她恨我,不能我死了还要拴着她吧。”
他说起这个死字,贺若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嘴唇颤动了两下,没有说出话来。
乌洛兰延说:“她要休书,我便写了。离了也好……本就是糊里糊涂的一场婚事,不能还这么糊里糊涂地带进棺材里去。活着的时候把它了了,下到阴间时才好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贺若说:“你清白干净了,我却还是身在泥淖,一身污浊。你可要看不起我了。”
乌洛兰延道:“你跟我不一样。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日子,我是时候不多了,所以就要考虑身后的事。人生在世,许多无奈,难得糊涂,能将就过就将就过吧。可死到临头,余下没什么指望了,总还是想分辨明白。”
贺若努力压抑住眼中猛然而出的湿意,声音沙哑道:“你想的通,可我想不通啊。我没有你这么看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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