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着船一道先送了三夫人母女回白府。白如锦不在,三夫人客套地留了一下,我客套地拒了。
从白府折出来后,我在道上捎了一小坛酒,回小楼中支上烤肉架子,喝酒吃肉。
刚洗了肉正在片时,天上又下了阵急雨,浇在水面上别有一番趣味。我生好炭火,铺些肉在架上,再去倒酒。
承州这里土产的酒本都是黄酒,酒坊里也仿些京酿酒、竹叶青、杏花酒之类的来做,味道都不大地道。像我买的这一坛,就是承州口味的竹叶青,透着一股软绵绵的淡甜气,可惜黄酒性暖,现在虽然发了水下着雨挺凉快,到底还是三伏天,我烤了一炉羊腿肉,要是再灌上半斤黄酒下肚,火上加火,嘴边不知道要起多少个燎泡。
等到八月十五的时候,倒是正好喝黄酒吃蟹子。八月十五那会儿,我大约到了东边靠海那块儿了,有新鲜海蟹吃,可以从这里带两坛土产黄酒捎着。
此时阴云压顶,天色昏暗,檐外雨如帘,凉风携着一两点雨水偶入楼内,别有一番自在意趣。我当年曾嫌文人泛酸,觉得他们坐在一间破屋中,对着一畦刚施了肥的萝卜都能做出一篇诗赋,着实矫情。现如今我吃着烤羊肉,看着外面满眼的雨和水,自觉颇为风雅,与他们亦相差不远。
酒壶里的承州竹叶青用今天刚接的山泉水湃上,入口也挺别致。要是再有切得薄薄的西瓜片,用冰镇上,或是冰镇的乌梅汁解油腻,那就更好了。
之前看见了船上的云毓,本在情理之中,不觉得有什么。
我只是没想到,这三年他竟然变化如此大。大约和皇上龙马精神,添了几个皇子有关。
他与启赭,注定这辈子都要活得不容易。横竖容易不容易,如今与我再不相关了。各人都过各人选的路。也许旁人看来不容易,自己正觉得乐在其中。
不知那一见,云毓有无认出我。现在世上已无瘸子怀王承浚,只有商贾赵财,造不了反,觊觎不了皇位。就算他看见了,也没什么好替启赭不放心的。不过也难说,说不定就会猜我实际遁逃在民间贼心不死,仍然勾结秘密势力企图东山再起。
到时候又是带着一群官差冲上来,枷锁一套,铁镣一栓。
我诈死遁逃一出,可是实打实的死囚越狱,欺君大罪,假如能坐实,牵回京城只有砍头一项了。
如今明面上,怀王自尽,宗王醒后,皇上赏了个清白名声外加座大坟墓给我。可谁知道,这些人心中又会怎样想。
死人,怎样都放心,怎样的表面文章都能做。这个死人若要变成活人,就尴尬了,连诈死都能做,秘密势力越发坐实,说不定会立刻下令隐秘地把我给喀拉了,死人还是真正地变成死人才让人放心。
眼下正在洪水中,不好跑路,索性静观其变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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