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藩作乱的根源是什么?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大明的“封而不建”。”
抬头直视着朱翊钧,施奕文正色说道:
“两千年之前,周人兴于陕西,入中原灭殷商,封建诸侯于四方,由此才奠定所谓“华夏”,始皇帝统一六国,行郡县于四方,其身后六国故地变乱四起,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而刘邦立国之初,也曾借诸侯王之力,控制关东六国之地,可以说,华夏版图能有今日,全赖封建之功。汉武帝后,天下承平多日,士人只知诸王离心,却不知封建本意,只知封建之害,却不知封建之利,故汉武帝推恩消藩,再往后至晋代八王之乱,让世人尽观封建之害,由此“封建”遂成大害之论。”
随后,施奕文又以曹魏被司马氏篡位为例,继续说道。
“……魏兴,承大乱之后,民人损减,不可则以古始。于是封建侯王,皆使寄地空名,而无其实。王国使有老兵百余人,以卫其国。虽有王侯之号,而乃侪为匹夫。县隔千里之外,无朝聘之仪,邻国无会同之志。诸侯游猎不得过三十里,又为设防辅监国之官以伺察之。王侯皆思为布衣而不能得。既违宗国藩屏之义,又亏亲戚骨肉之恩。”
引用着史书中曹魏对宗室的限制,施奕文的心里忍不住叹息,这大明的皇帝难道就没有人吸取这一教训吗?
““藩王不得辅政”看似完美的解决了藩王对中枢的威胁,但同样也让权臣没有了威胁,为什么如王莽等人篡位时都竭尽全力剪除宗室势力,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宗国藩屏”,有藩王在他们就可以屏卫中央!”
“可是藩王也会谋逆,也会作乱,别忘了古往今天藩王作乱的,远多过权臣篡位的!”
面对朱翊钧语气中的不悦,施奕文只是轻笑道。
“那是因为封的不是地方!”
“封的不是地方?”
“对,人闲事非多,封建个鱼米之乡,不是每个藩王都沉迷美色,既然是凤子龙孙,总有那么点抱负,人闲着自然想法也就多了!”
看似开着玩笑的施奕文迎着皇帝的目光说道。
“这次南洋之行,要是说我最大的感慨是什么?恐怕就是亲眼看到南洋土地之辽阔,还有就是土人的愚昧,自然也看到西洋人如入无人之境,在总税务司接触大量无名宗室后,也深知宗室之困,于朝廷、于宗室都是如此,朝廷受累于每年千百万石的“宗禄”,宗室也是形同囚徒,再加上这次衡藩作乱,所以,我就想如果想要唯一的办法,就是推行封建之策。”
“推行封建之策?”
“对,就是将藩王易封到南洋!”
“易封南洋!”
朱翊钧睁大眼睛看着施奕文,只是瞬间的功夫,就明白了施奕文的用意——把藩王封的远远的,他们即便是想要作乱,远隔重洋又怎么作乱?
只是……
“易封南洋……”
不停的念叨着这几个字眼,朱翊钧盯着施奕文,良久都没有说话,他在心里权衡着,思考着,好一会之后才说道。
“我有何罪,要被赶到万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