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了姓杜的那唐人,待其走后,苟雄撇着嘴,满脸的鄙夷,说道:“瞧他那德行,唯唯诺诺,我当他面训斥赵宴荔,他身为使者,不为他的主人说话,居然还赔笑,连连道歉。我养只条狗,也比他强!”说着,他拿眼瞄孟朗,哼哼地又对帐中的胡将们说道,“这就是唐儿!丁点用处没有,靠不住!”
孟朗只当未闻他的后半句,没有生气,坐在胡坐上,拈着胡须,略微低头,若有所思似的。
他的那个唐人幕僚,城府不如他远甚,听了苟雄的话,如同自己受辱,涨红了脸,欲待辩解,而那姓杜的确实低三下四,却发现无从辩说,只好也装作未闻,问孟朗,说道:“明公在想什么?”
孟朗抬起脸,望了望帐外。
营垒尚未筑成,秦军的兵卒们在连夜赶建,外头火光通明,遮盖住了春夜的月光与星光。军官喝令、指挥的声音,和兵士们掘土、垒墙的声响混作一处,传入帐中,甚是喧哗热闹。
孟朗望了稍顷外边,示意幕僚去把帐幕放下,然后大约是已然思量清楚,微笑着,颇有把握地对苟雄等将说道:“我看这个杜琅,没准儿是赵宴荔故意派来的。”
苟雄问道:“什么意思?”
“赵宴荔向有狡诈之名,不是昏庸之辈,杜琅是他的帐下吏,他岂会不知此人习性?既知此人习性,他又岂会不知派杜琅为使,来见我等,必会丢他的脸面?”
苟雄好像听懂了些,问道:“你是说赵宴荔乃故意遣他为使,为的就是好让他给自己丢脸?”
“不错。”
“对他有什么好处?”
孟朗笑道:“会让咱们小看他啊。”
苟雄想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孟朗分析的有道理,转对胡将们说道:“这赵宴荔,不似咱们胡人,倒像个唐人。咱们胡人,直来直去,都是耿直人;唐人则个个肚子里一堆花花肠子!”
孟朗仰脸,瞧了下大帐的帐顶,观其此举动,似乎是在平复心绪,他旋即放下目光,笑对苟雄等人说道:“兵不厌诈嘛。打仗此事,不就是你哄我,我哄你,谁能把对方哄住谁就赢么?”
苟雄“哼”了声,问孟朗,说道:“在肤施的时候,我就问你,这场仗,你想怎么打?你神神秘秘的,不对我说。而今我军已至朔方县外,你有何筹略,总可以说了吧?”
孟朗答道:“苟将军误会我了。在肤施时,我不是不说。
“《孙子》云:‘夫兵形如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当在肤施之时,我军与赵宴荔部尚未对垒,他会如何应对我军?是固城自守,还是邀我野战?你我皆不知晓。是故,我没办法回答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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