啖高说道:“想来定是仍不敢出营,与将军接战。”明白了“佯攻麴兰”的指意,说道,“末将明白了。将军的意思是说,明面上挑战麴兰,暗地里,奔袭赵染干!”
赵染干的骁勇之名,啖高亦有闻听,他说道,“将军,此计看似虽好,但赵染干部有数千铁弗骑兵,我听说这人颇是剽悍。将军,即便是奔袭,恐怕也不易取胜吧?倘使陷入苦战,叫那麴兰与赵宴荔闻得讯息,他两人分别遣兵去助,战局如何,可就不好说了啊!”
“赵染干如果戒备森严,咱们与他明刀明枪地打,取胜或会不易,但如果他戒备不严呢?”
“怎么能叫他戒备不严?”
“简单得很。”
“末将愚昧,敢请将军明示。”
就好像这条计谋是他想出来的一样,苟雄抚须自得,笑道:“只要咱们把把挑战麴兰的声势搞得大一点,故意把消息放出去,叫赵染干知晓,不就成了么?”
啖高赞道;“将军此真妙计!”
苟雄哈哈大笑。
啖高彻底搞懂了“佯攻麴兰”,但“水攻朔方”是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地朝北边的黄河位置望了下,问道:“将军,‘水攻朔方’,是要引大河之水,灌入朔方城中么?”
苟雄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朔方城池坚固,内外兵马众多,强攻的话,短日难以即克,我军伤亡将会不小,因是不如借水灌城。赵宴荔跟个缩头乌龟似的,纥骨万被咱们杀了个落花流水,他都能忍着不出城。嘿嘿,那就把水灌入城中,叫他真的变成个乌龟!”
方今春天,黄河正在开河,开河期间的黄河,有时会出现凌汛。凌汛,指的是上游的冰雪已然融化,而下游尚未解冻形成的河水暴涨。今年朔方县北的黄河河段,虽然没有大的凌汛出现,但较以平时,水势亦甚有上涨,用之灌一座城,绝对是不成问题的。
唯一的问题是:开掘河道,蓄水冲城,需要足够的劳力。
加上民夫在内,孟朗、苟雄只带了三万多人,排除掉日常戒备、战斗所用的兵力,他们能动用上的闲余人手并不多。这个问题怎么解决?也好解决。孟朗已经请得蒲茂的令旨,传命上郡,叫郡中征调唐、胡劳役,限期十天之内,必须集够万人,将之送到军中。
啖高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真是一条毒计!”
朔方县城里头,如今满是被赵宴荔召来的铁弗胡牧。赵宴荔对外号称十万,十万是肯定没有的,但三五万人差不多总是有的。一旦被黄河之水灌满城中,可以预见到,何止赵宴荔要真的成个乌龟,这三五万的铁弗胡牧、包括当地的土著百姓,恐怕统统都要成为鱼鳖了。
苟雄少小从军,打了二十多年的仗,从没有用过水攻之计,听孟朗提出此策的时候,他很有眼前一亮之感。这时回想起来,他再次回顾了眼远处的孟朗住帐,啐了口,心道:“老匹夫虽是有些计谋,破阵拔旗,临敌斗胜,到头来,不还得靠老子么?”
次日,苟雄遣人,又去麴兰帐外搦战。
麴兰果然不应。
为给赵宴荔布下疑阵,使其不能及时察觉秦军的真正意图,孟朗命令暂时撤去了对朔方的南面之围,摆出一副依旧是想要诱惑赵宴荔出城支援麴兰部的架势。
赵染干游骑在外,行踪不定。同时,孟朗广散斥候,已然探得了他们的确切位置。
苟雄引精骑三千,悄悄出营,在向导的带领下,径往袭之。
赵染干收到军报,说秦兵将攻麴兰。他才遣了数人回城,请示赵宴荔,询问他该怎么办?是像对纥骨万一样,坐视不救;还是发兵助战?正在等待赵宴荔的回复。军中几乎没有防备。
苟雄突然引兵袭至,宿营野地的赵染干部顿时大乱。
不愧了素有骁悍之名,赵染干临危不惧,聚合了数十精锐的甲骑,不退反上,两击秦阵,连杀掉了秦兵的数个散将、小率,竟是凭一己之力,把已渐溃散的部曲略略稳住了阵脚。
苟雄大怒,轻骑冲战。
赵染干认得苟雄,率领甲骑,亲来迎战。
战斗的地点是在一块草场上。春草既滑,又盖住了地面。苟雄也是不巧,战马踩到了一个鼠洞上,奔驰之下,哪里收的住势?坐骑摔倒,苟雄被甩出老远。他手里的长槊断成几截,用不得了,连枷、弓矢等兵器都在马上,来不及去拿,待要抽刀,赵染干引骑已至。
苟雄的马快,他带的兵士被抛在后头,驰救不及,已可看见赵染干大喜过望的表情。
苟雄摸了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在手,翻身爬起,瞋目叱喝,奋力把石头掷出,正打中赵染干的马首。奈何赵染干所骑,乃是甲骑,从头到尾,披挂的都有铁甲。这块石头打中与没打中,几乎没有区别。苟雄摘下兜鍪,侧身让过冲近的赵染干刺来之槊,蹲下来,挥鍪砸击,眼疾手快,狠狠地打到了赵染干坐骑的后腿上。四条腿,是甲骑唯一缺少足够防护的位置。
赵染干的坐马哀鸣一声,踉跄前奔数步,疼痛难忍之下,再也行不得路了,歪歪摔倒。
赵染干率引的余骑纷纷杀到。
苟雄一时顾不上赵染干,抓鍪在手,步前迎斗,大呼酣战。
但见他盘粗辫在脖,一人对数十髡头小辫的铁弗甲骑,夷然无畏,竟是鍪砸手拽,所向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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