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席上诸人面面相觑。
一声叫好,传入众人耳中。
众人看去,是高延曹。
高延曹说道:“明公此诗,真是好诗!”他满脸赞佩之色,口中这样说,心中暗道,“明公此诗甚佳。啊呀,以往未尝见明公写过诗,殊未料到,明公亦有诗才!与我足可旗鼓相当!”
莘迩笑吟吟问道:“螭虎,你是作诗的大行家,我这诗好在哪里?”
高延曹挠头,回答说道:“明公这诗,……就是好!至於好在哪里,末将一时说不上来。”
却时下之诗,大多古朴,而莘迩这首化用而来的《咏梅》之诗,意境固是上佳,但用词如似白话,则在张龟、高充、宋翩、王道怜、田佃夫等士听来,就不免会觉得失之於浅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浅显易懂的诗风,只从用词上讲,倒正是高延曹的诗风相近,也就因此无怪整席之人,独有他称赞不已了。
莘迩笑道:“知其好,而不知何以好,此是可谓‘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者也。”目光看向张道岳、张龟、高充等士。
张龟拈着稀疏胡须,陷入思索,把莘迩这首诗的意境和莘迩刚才说的那些话联系一起,他渐渐地有了所悟,开口说道:“明公此诗,看似是咏梅,而龟之愚见,其实是在咏时事。”
“哦?”
张龟说道:“明公咏的这树梅,与其说是‘梅’,不如说是我陇地;风雨、飞雪、悬崖百丈冰,此指秦虏也。明公此诗欲表之意,应是秦虏虽强,若冰刀雪剑,然我定西如梅,凌寒盛开,却是非仅不惧其寒酷,而且只要我定西士民坚守忠义,就一定能等到山花烂漫的时候!”
听了张龟的这一番解释,席上诸人这才俱皆恍然。
张道岳、高充等人细细思之,莘迩这诗想要表达的意思,应当还真就是张龟分析的这些。
有了时事做背景,再想此诗,观感便不大一样了。
张道岳推开酒杯,要来大碗,倒酒入碗,大声说道:“督公此诗,若英雄笑它冰霜,居虎狼环伺间,昂扬之气,直冲霄汉!当浮一大白!”举碗而饮,一口喝干。
莘迩喟然叹道:“知我者,长龄也、叔仁也!”问众人,说道,“以蒲秦今日之强,比之於寒冬之酷,不为过也,我敢问君等,君等却可有为梅之志,可却敢凌寒履霜,而傲然盛开么?”
高充等人既已知了莘迩此诗的主旨,《咏梅》此篇充满了斗志和乐观主义的精神,诸人顿时受此感染,无不激奋满怀。
高充当先,慨然应道:“秦寇虽强,其若果敢来犯,充愿从明公御之,怀忠义之心,愿以梅为志,凌寒盛开!”
余下齐声应道:“愿从明公御之,怀忠义之心,愿以梅为志,凌寒盛开!”
莘迩挺立,英气毕露,举杯说道:“请与君等共饮此杯!”
众人齐齐举杯。
莘迩与他们都是一饮而尽。
一首《咏梅》之诗,当日就传遍了湟水两岸的士民群中。
人口相传,很快传遍河、秦两州,又传入谷阴。
月余之后,甚至连已然安家龟兹的宋闳都听说到了这首诗。宋家子弟或有不屑,嘲笑莘迩无有文采者,宋闳没有说什么,但心中却是想道:“强寇压境,而此诗蓬勃,读罢之后,吾虽衰矣,犹尚振奋。莘阿瓜这是欲以此诗造舆论,以激励定西士民守土御寇的决心啊!我家败给他不亏,此子诚然雄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