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通叛实话实说。
“对,是有这么个人,我知道,他是江知州的女婿,他大女儿成亲,我们还去喝了喜酒,我自当认真办他的案子。”
何氏听了,大呼夫君糊涂。
“夫君觉得,王氏将江府嫡小姐嫁给一个穷书生,这事可蹊跷?”
何通判不明所以:“我观那书生一表人才,日后一定大有作为,王氏自然是为了给大女儿找门好亲事。”
“夫君实在糊涂,江府嫡女江春月并非她亲生,她怎么会为她操心至此。听妾身的,程玉璋的事情,就搁置,不能管。”
何通叛觉得妻子说的无不有道理,反正随州的盗贼也不少,问起来只说正在办就是了。
程玉璋今早收拾时已经发现家里断粮。
还未抄完的书也早已在昨晚变故中被雨水打湿浸透,染了淤泥,再不能用。
他站在书肆外,定了一会,走了进去。
书肆伙计忙过来:“程秀才来了,近日真是书抄的又快又好啊。”
他看向程玉璋空空的手,纳闷:“莫非,程秀才是来买书的?”
程玉璋突然向他抱拳:“鄙人有个不情之请,想先向掌柜的赊一次佣书的报酬,只六七天,鄙人就能送上书。”
伙计大为震惊:“程秀才的妻子那般难养么,这花的也太快了吧。”
程玉璋微微摇头:“并非是内子原因,内子贤良淑德、省吃俭用,并没有花什么钱,只是昨日鄙人家中不幸遭贼,一时囊空如洗。”
伙计神色异样,前几日他还来这里提高了价钱,今日就来赊钱了,还一脸正气,真是……
他去禀告了掌柜。
没多时,他就回来了,脸上乐滋滋的,将手里的碎银递给程玉璋。
“我们掌柜的就是心地善良,有慈悲心,我一给他说,他就答应了。”
程玉璋看着手心里的二两银子,心中微动,再次抱拳感谢:“五日之后,鄙人定会奉上手抄书一本。”
“别介,是两本,需得程秀才立下字据。”
程玉璋看着他拿过笔墨纸张还有红印,顿时就明白了掌柜的意图。
他前几日刚提了价,现在又被他压下去。
但他别无选择。
几日而已,他的境遇就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若自己仍然孑然一身,压价了不抄就是,但是,想到江春月,他几乎没有停顿,立下字据,又感谢一番。
伙计在他刚踏出书肆的门,小声嘲笑:“装什么,真以为自己多厉害,还不是穷的连饭都吃不上。”
这句话不大不小,正好让程玉璋听见。
他背脊微微一僵,脚下加快,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暗处,有一人将这些全都收入眼底。
程玉璋即刻去买米。
米铺老板认得他,热情跟他打招呼,米铺老板就喜欢跟程玉璋这种读书人做生意,从不讲价,也不会想着占什么便宜。
不像现在正买米的老妇似的。
伙计拿秤在量米,老妇凑在一旁,老说他秤不准,明明已经向米的方向倾斜大半,她还非要再抓了一把,盖在上面,秤再也无法保持平衡,伙计为难的看向老板。
老板烦躁的挥挥手,伙计赶紧给老妇装了让她快走。
然后米铺老板笑看着程秀才,“程秀才是要十升的,还是二十升的?”
他指的是已经装好袋子的,标好斤数的米。
程玉璋本想拿那个十升的,忽的听到身旁买米的人说:“那种装好的不能买,肯定缺斤少两。”
程玉璋想了想,对伙计道:“给我现秤十升米。”
米铺老板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程玉璋也像刚才那位老妇一般凑到伙计跟前,监督他秤米。
最后秤刚一稳,程玉璋伸手抓了一小把,覆盖在米上,他抓的这把是极精准的,秤向米的方向偏了偏,但仍然维持平衡。
程玉璋是头一回做这种事,他表面淡定,实则双耳已红。
他什么也没说。
米铺老板看他的眼神更加古怪。
程玉璋提着米袋回了家。
他突然感觉到肩上千斤重。
但是只要想到是为了妻子,为了他们的家,他便觉出一丝甜蜜来,其余的事不足一提。
总会慢慢变好的。
程玉璋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