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季我从外地回家一趟,得知爹还在岛上种豆。我妈一说起这事就来气,说我爹纯粹是瞎折腾,看起来是去种豆,每年都是倒赔豆种,半袋子的黄豆带着去播上,到秋季连豆秸儿都没收回一根。我妈多次责备他,可我爹根本不听,一到早夏仍要去播种。那些黄豆种子还是花钱从别人那里买的呢。
“我现在担心,他是不是老年痴呆提前了。你给我好好劝劝吧。”我妈朝坐在屋外抽烟的我爹背影指了指,交给我这项任务。
我走出去,看到爹显得平静悠闲。但没等我开口,爹抢先开腔了:“不用多说啥,这事我心里有数。”我劝道:“爹,你年数也不小了,划船去孤岛,我妈不放心,以后你就别去了,要干活,咱家近处有的是地嘛。”
爹哼了一声:“我看你妈关心我是假,心疼那些黄豆是真。每年我在岛上播下一百斤黄豆种,到秋上一粒也没收回来,她就火这一点。”我忙说:“你这样干,确实也没啥意思,虽然一百斤黄豆也就两三百块钱,但总归是赔了。最要紧的是你的心血白费了。”
“你怎么知道我白费?”爹的声音突然大起来。
我吃了一惊,觉得爹的情绪很激动。白费就是白费,还想辩解呀。看来我爹随着年岁增大,人确实变得固执。丢掉一百斤黄豆种子,浪费了很多工时,你还有理啊?我正想指出他的无理,爹忽然叹口气,嘟囔地说:“你们说的也有理。我也不想跟你们争。你们想怨我就怨吧,反正我认了。”
这哪里是认错,分明是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腔调,不想改正。我确实感到纳闷,爹以前不是钻牛角尖的人,也没大方到可以白白撒掉一百斤黄豆,为什么他坚持做这种无用功呢?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上过岛了,我得上去看看。
第二天我跑到湖边,恰好看到爹要划船去岛上。我就跳上了船。快要接近泥岛时,爹忽然对我说:“我前些日子刚播的黄豆种。你猜猜,现在会是什么样?”我随口就说,应该都发芽了,长出豆瓣儿来了吧。爹干咳几声,神秘地说:“要是你看到了,可别吃惊哦。”
船靠上泥岛,我急不可待地跳了上去。举目一望,整个泥岛荒草萋萋,各种杂树都长了出来,攻城掠地。原本都是成片的耕地,现在被杂草杂树占领了,标准的荒岛了。爹的黄豆种播在哪儿了?爹嘿嘿一笑,要我自己找。我仔细在荒草中搜索,才看出了名堂,可是又大出意外,荒草中有一块块脸盆大小的空白地皮,被锄尽了草,这就是爹播的黄豆种的垛儿,每隔三十厘米就有一垛。先是挖了一个小坑,把几粒黄豆放在坑里,再覆填上土。现在豆瓣儿已经长出来,但却平地面被割掉了,只剩下几根断了的豆瓣梗在流汁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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