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辉从前一直见他穿黑衫,也曾在脑中设想他穿其他衣服的模样,竟觉得怎么也不般配。然而今日他一身喜服,却又出乎意料的合乎妥当。喜庆的颜色,叫他眉眼间的冷意散去了些,也让他过分分明锐利的五官趋于缓和,似乎穿上这一身衣服,他就不再像往日那般拒人千里之外。
她今日雀跃、欢喜、忐忑、惆怅、迷茫,诸如起多复杂的情绪,叫人心中千结百转,无所适从,见了他之后,更是无端端从心底添起一份委屈。
闫默眼中映着她娇艳如灼灼芍药的面容,几乎要被恍惚了心神。他早就知道粉团长得好,娇嫩如枝头上含苞的花骨朵,却不曾想过,花骨朵绽开之后,又是另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待看见褚清辉眼中的水光,他才回神,低声道:“我的不是,叫公主久候了。”
褚清辉慢慢摇头,她一动,身上的珠钗环佩叮当作响。
闫默看着都觉得沉重,道:“先叫人把首饰卸下?”
褚清辉点点头。
紫苏便与几名女官围上来,扶着她到梳妆台前,卸妆梳洗更衣。
闫默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褚清辉原本无所察觉,后来无意间从铜镜中看了一眼,只觉得自己的背都快要被他的视线烧透了,心中无由来一慌,脸上已慢慢红了起来。
更衣完毕,她也不起身,依旧在那坐着,闫默也没动。
紫苏与另一名女官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带着人退下。
众人都离开,房门带上,房中静了一会儿,闫默站起身,一步一步靠近。
地上铺了毯子,分明听不到他的脚步声,褚清辉却觉得,那一步一步,都踏在了自己心头上。
闫默单膝蹲在她身前,看着她洗去修饰,依旧叫人移不开眼的脸,道:“之前怎么不高兴?”
他一说,褚清辉又想起方才那无缘故的委屈,憋着嘴,道:“以后你若对我不好,我就回宫去,再不理你。”
今日与父母兄弟离别,除了惆怅不舍,她心中还有些无措、对未来的迷茫,等见了这人,又赌气似的在心里想:我舍了家人来到你身边,你若不好好对我,我就不要你了。
这话似乎是威胁,但里头更有不易叫人察觉的不安。
闫默定定看了她一会,忽然将人抱起来。
褚清辉低呼一声,忙搂住他的肩背,还未定神,就听他道:“不会叫你有不理我的机会。”
只单单这一句话,就将她这一整日的低迷情绪驱散大半,褚清辉抿着嘴,嘴角微微弯起,戳了戳他的肩头,“先生可要记得说过的话。”
“好。”闫默抱着她来到桌前,一同坐下。
褚清辉正坐在他腿上,不自在地动了动,“先生放我下去吧,这样好奇怪。”
闫默没放手,反而搂得更紧了些,粉团柔软的身子在他怀中,似乎是天生该嵌入的一样,一丝一寸都贴合得天衣无缝。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刚才他带来的食盒是特制的,底下放着炭炉,里头的吃食就算放上小半日,也不会凉掉。
闫默从里边端出一碗燕窝粥和一碟精细的糕点。
褚清辉见了,便要去拿汤匙。
闫默却快她一步,将燕窝粥放在自己跟前,拿起汤匙舀了一口,轻轻吹了吹,送到她嘴边。
褚清辉愣了一下,红着脸道:“我自己来。”
“乖,一会儿该凉了。”闫默道。
声音虽罕见称得上柔和,话中意思依旧强硬。
褚清辉与他僵持对视,看了一会儿,败下阵来,只得红着耳廓张了嘴,乖乖接下。
从她记事以来,就是奶娘都不曾这么喂过她了。眼下不但被人抱在怀中,还如小孩子一般喂着,她心中有些羞恼,但羞恼之余,又有另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只得掩饰般轻声嘟囔:“先生是不是把我当小孩?我可不是小孩子了。”
闫默不语,嘴角似乎略微勾了勾。
用完一碗燕窝粥,几块糕点,褚清辉就吃不下了,将他的手推开。
闫默将碗筷放到一旁,又端起桌上的合卺酒。
这一次,他总不能再喂,两人各自喝了半杯,又交错,喝了余下半杯。
之后,他又将人抱起,往喜床走去。
看着大红色的床铺,褚清辉这才后知后觉地慌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