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盗、小人都是人,为天地所立的这个心,总不可能是大盗之心、小人之心,那自然还是炎皇之心、三圣王之心、碧落诸圣之心。”
“然而即便是这些圣贤,一样难免心有好恶,心有好恶就有偏颇,也就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公平。”
齐敬之点点头,眸中思索之意更浓。
当初他觉得陈二不该被路云子吞噬灵性,是认为今生债、此身偿,来世总是无辜,这依据的乃是他自己的本心好恶,是用一己之心为天地立心。
之后他在松龄县阴司大堂上驳斥沈如海,所依据的则是于老城隍递过来的卷宗,是以圣贤之心为天地立心。
似乎……都没有错,也都做不到公正无私。
不知不觉间,齐敬之心头火光大炽,心烛丁火将怒睛青羽鹤烧成了一个大火球。
眼见得自家徒儿双眸一片赤红,七窍之中冒出丝丝缕缕的青烟,凤紫虚却是早有准备,立刻一指点向少年眉心,低喝道:“痴儿还不醒悟!”
这一点灵光落入齐敬之心头的《舞鹤图中,立时化为一株高耸入云的苍松,更有一阵歌声回荡其间,不是出自凤紫虚之口,而是一个沧桑豪迈的老者在击节长笑。
君不见,岁之寒,何处求芳草。
又不见,松之乔,青青复矫矫。
天地本无心,万物贵其真。
直干壮川岳,秀色无等伦。
饱历冰与霜,千年方未已。
拥护天阙高且坚,迥干春风碧云里。
齐敬之仍未回神,嘴里却随之喃喃自语:“天地本无心,万物贵其真?”
紧接着,他再次重复了一句,语气却与先前不同:“天地本无心,万物贵其真!”
下一刻,少年的七窍之中同时喷涌火焰,将他的整个身躯都包裹了起来。
熊熊大火没有引燃任何东西,齐敬之自始至终恍若未觉,双眼之中却忽而恢复了神采:“师尊,徒儿先前所求,乃是诚心正意、敬天法祖,行事端方、俯仰无愧!这绝不是错!”
“应为便是愿为,所行便是所愿!徒儿知行合一,纵然有些教条,被条条框框束缚了手脚,却也绝不是错!”
“如今徒儿更传承了我仙羽玄都一脉的心烛丁火,一心烛照、自有光明,能见一切阴私念头!”
“从今而后,徒儿自当打破牢笼、随心而行,至于天道人理,乃至善恶是非对错……”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轰的一下,齐敬之心头的《舞鹤图陡然化作一件光华灿灿的法衣,青赤二色交织成理,与凤紫虚的流采含章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件法衣飘然落下,披在了一个少年人的肩头。
这个少年人站在齐敬之心头的虚空之中,容貌与他大差不差,却又多出了种种神异之处。
他的双眸犹如火焰凝结,一派光明烛照。
他的脑后悬着一轮明月,绽放灿灿清光。
他的脖颈上挂着一个项圈,是由两条小蛇交缠而成,一条火肤赤华、身燃若木阳火,另一条生着钺形鳞片,碧金灿灿、透出锋锐之意。
他的腰间缠着一条青虬,鳞甲粗糙如同树皮,通体散发氤氲水气。
他的背上生着一对华美冷峻的铁翅,寒光耀目、森冷透骨。
他的脚上穿着一双平平无奇的草鞋,鞋底沾着泥、鞋身染着血。
他的脚边卧着一头幼虎,正仰头看着少年,满脸狡黠之意。
少年低下头,仔细端详了一番自己的草鞋,忽地咧嘴而笑。
于是,他身上乃至四周的种种异相渐次隐去,只剩下一个普普通通、布衣草鞋的山野少年。
与此同时,齐敬之体外的火焰倏然熄灭。
他抬起头,朝凤紫虚洒然一笑:“师尊,徒儿……心相已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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