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诏笑了下,看向自己的侄儿道:“他不是做你的亲卫了么?”
曹变蛟就站他俩的边上,知道叔父的意思是当自己的亲卫,还多次负伤,是怎么回事?他笑着回答道:“这小子命够硬,人够狠,打仗不要命,就受这两处伤已是奇迹了。”
朱元中听到曹变蛟似贬实夸自己,不由得有点不好意思。
曹文诏一听,转回头来,伸手拍了下朱元中的右肩道:“小伙子,杀敌勇敢固然好,但也要记得保护自己。一个人拼杀并不足道,和队友共进退,保护好你家游击才是该为之事。”
他是战场上的老手,一下就从自己侄儿的话中听出了朱元中负伤的真正原因,因此语重心长地给朱元中建议。
“回大帅,属下明白了。”朱元中经过多次的厮杀,心中那股为昔日同袍报仇的迫切心思已得到缓解,同时也知道曹文诏说得在理,因此他诚心实意地回答了曹文诏。
曹文诏点点头,然后开始探视下一个,都看完之后才来到重伤区。
打仗没有不死人的,作为军人,都有这个觉悟。可一面对这些重伤员,曹文诏的心就有点沉重。
这些重伤员,要么就是缺胳膊少腿,要么就是躯干被重型武器砸中,伤了内脏。
曹文诏来到他们营地,并没有听到有痛哭喊疼之声,相反,这个营地比隔壁轻伤员所在的营地要安静多了。
这些人看到曹文诏过来,无法站起来行礼,就用目光注视着曹文诏。他们身边护理他们的同袍看到曹文诏过来,纷纷起来行礼。
曹文诏看着这些人,心情更是沉重。这些都是硬汉子,都是极好的战士。要是在关内或者有后勤作战,送回后方好好调养,说不定有不少还能活下来,可现在...。
他环顾了下四周,然后走到一个少了一条胳膊的将士那问道:“你可有什么话要留给家人的么?”
这名将士努力张开嘴,忍受着痛苦,断断续续地回答道:“我...我...我没...”
他边上的同袍帮他擦着头上痛出来的汗,见他实在说不出话,就帮他答道:“大帅,他家人都被鞑子屠光了。”
曹文诏一听,心中叹了一口气,又是一个苦主。他轻声道:“那你还有什么遗愿么?”
“我...我...无...憾...”他实在疼得说不完整,只好把目光求助地转向替他擦汗的同袍。
“大帅,他的意思是杀得够本,下去和家人团聚也无憾了。”虽然他帮同袍解释说无憾,可他的语气并不轻松。
曹文诏默默地注视了他一会,眼神中充满了遗憾,然后又望向其他重伤员。
跟在曹文诏后面的三将以及亲卫们都没有说话,走动时尽量轻手轻脚地不影响这些重伤员。
看到曹文诏的眼神,有一个重伤员鼓足了力气,稍微连贯地说道:“大...大帅,我等...出关皆...皆已存死志,死...死则死了。鞑子杀...杀我汉人...汉人无数,只求...只求大帅替我们再多杀...杀一些鞑子。”
说完这些后,一口气上不来,这名重伤员的头一歪,躺在那再也不见一丝动静。
此时此景,曹文诏这名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汉子,眼角也有了一点湿润,他双手抱拳,环视这些重伤员,斩钉截铁地大声道:“各位兄弟放心,曹某在此立誓,一定会率领剩余兄弟把血债都讨回来的!”
有几个重伤员在听到曹文诏的保证之后,心神一松,安心地离去了。
曹文诏闭上眼睛,过了几秒钟,稳定了下情绪才道:“只要我曹某在一日,逢年过节,都会领死营全体将士给各位上香。”
他说完之后,不再逗留,出了重伤员的营地。
曹文诏看着那些在就餐的死营将士,忽然转身对跟在后面的三将说道:“附近蒙古鞑子的抵抗越来越强烈,我意出其不意,舍弃附近鞑子,千里奔袭直捣嫩科尔芯部落,狠狠地惩治这建虏的铁杆走狗。”
“遵命!”三将异口同声地领命。
当“呜呜呜”地集合号吹起来之时,还活着的重伤员知道大军将要出发。
他们最后看了眼曾经来过的这个世界,然后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死营将士们围着几个大火堆,致以最郑重的军礼,看着战友化为灰烬,而后一部分人上前收集骨灰背在身上。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带他们回关内,回到自己的故乡。
与此同时,也有一个人,终于回到了他的故乡,或者说是他数典忘祖,卖身投奴的地方。这人,就是范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