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庄扬觉得适才那一箭并非射偏,而是故意这么射,这男孩,似乎有着过人的射术。
“兄长。”
庄兰走到跟前,愧疚地低着头。
“回去吧,往后可不能再到西岸去。”
庄扬没有责骂,妹妹回去得挨母亲责备,这管教的事,便由母亲来吧。也让易叟过去和犬子母子说一声,补偿犬子弓钱。
惊吓一次也好,省得她老是调皮捣蛋,跟着舅家这小儿子,到处惹是生非。
“嗯。”阿兰用力点头。
牵着妹妹走在回去路上,庄扬抬眼,入目便是对岸那房子。听仆人说房子里住了一对母子,儿子今日看到了,却不知道那母亲是怎样的人?孤儿寡母,为何孤零零搬到荒凉的西岸去住呢?
虽然怕他再拿弓射人,但也还是要还他弓钱。这男孩有这般娴熟的射术,必然很喜爱弓箭,被折断的是他心爱之物。
“兄长,我和阿离到西岸玩,他老是赶我们,才想抓弄他。”
见到兄长目光落在对岸,庄兰小声辩解。这尚未到家,她便有些心虚,知道回去必然要挨阿母的责骂。
“要是有人将我们家的鸡全带走,自此以后,我们只能吃些萝卜、笋子。阿兰,你会难过吗?”
庄兰思考着,她不爱思考问题,但是兄长这么说,她似乎明白了。
“好难过。”
那样就没有鸡翅鸡腿吃了。
“走吧。”
“兄长。”
庄兰扯庄扬衣袖,她不想这么快回去,她皮再厚实也怕阿母的责骂。
“早些回去受罚,你要像阿平那么乖便好了。”
“哼,阿平是书呆,我才不要学他。”
庄兰不屑这位小兄长,整天不是抱着书,就是抱着蛋饼,连院子他都很少下来,更别说出去玩耍了。如果阿平肯跟她玩,她也不用总是去舅家找阿离玩戏。
庄扬想,弟弟和妹妹的性情互换下反倒好些,阿兰总往外头跑,阿平总往屋内躲。
当年寇匪闯入家宅洗劫,杀害父亲的情景,庄扬偶尔还会在梦中见到,这样的噩梦,哪怕时隔多年也仍旧鲜明。庄扬想那时阿平才三岁,或许他也有记忆。
于这世道里,能平安地活着,已是幸甚。
犬子拿着断裂的木弓回家,不敢让阿母看到,他把弓藏在身后。
“犬子,你跑哪去了?”刘母在纺机前忙碌,但是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就知道是她儿子回来了。
“阿母,我刚去对岸。”
“羊又跑人家田里去吗?”
“没,我去那边看看鱼虾多不多。”
犬子不敢说实话,要是告诉阿母,他刚拿弓箭射人,还不得挨阿母一顿打。
母子俩被赶出家门,正因为犬子拿弓射杀了舅母一只鹅。舅母为人泼辣,叉腰站在犬子和刘亲居住的房门外,如往常那般辱骂人。什么野种啊没人管教啊丢人现眼之类话语,她翻来覆去,说的尽是这些。正因为她总是欺凌母亲,谩骂自己,犬子才怀恨在心,才去射杀舅家的鹅泄愤。
“家里没有网,鱼虾多也抓不到。”
刘母摇动纺机,她忧伤地看着犬子。
搬来竹里是她的意思,她不能让犬子在羞辱、责骂声中长大,可是搬来竹里,往后这日子也不好过。
“大父教过我用竹子编捕鱼篓,我明日去山上伐竹子。”
犬子不只懂得制作捕鱼篓,他还会编篮子,竹筐。
“阿母,我去屋后挖些野菜做羹。”
已是午后,得赶紧去挖野菜,在天黑前煮上一锅菜羹,家里没有油灯照明。家中豆米剩得不多,得等阿母将布织好,拿去吴家店换米,才有日后的口粮。
犬子从门口取下篮子,扛起锄头,往屋后走去。连吃数日野菜,初来时那繁茂的一大片,到现在所剩无几。明日还得上山挖笋子,顺便找找可以采摘的野果、香菇。可恨木弓被折断了,没法猎取水鸟、山鸡,也少了防身的物品。
在丰里,犬子跟随一位老兵学弓射。阿母说这老兵当年常和刘爹一块儿喝酒,念着旧情,所以才肯教导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