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给他!”朱慈烺真的脱口而出。
这回就连的吴甡都看不下去了。这位前阁老上前道:“殿下,兹事体大,切不可莽撞啊!”
“为何?朝廷又不是没有招安过,让李自成去打下西部诸省不是更好?”朱慈烺忍俊不禁,只觉得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他原本只想用刘宗敏施行缓兵之计,如果早些知道李自成有这样的打算,那还有什么好打的?早就可以坐下来谈判了。
当然,以李自成宁可十八骑入山也不投降朝廷的倔脾气,此战不打赢是绝不会提出这等要求的。
“流贼素无信义,殿下,若是李贼反复,失察之罪可就落在殿下头上了。”吴甡劝道。
“李自成倒还没有诈降过。他又不是张献忠。”朱慈烺笑道:“再说了,杨鹤杨嗣昌父子招降的流贼降而复反的还不够多么?也没见他们受陛下怪罪。”
“那些贼不曾杀藩王。”吴甡接口道。
朱慈烺一噎。
的确,杀害藩王是李自成最大的罪过,甚至比他私行科举、选派官吏都要大。
朱家就是个大地主家庭,即便是几辈子没见过的亲戚也当宝一样看待。尤其是这两代帝王——天启和崇祯都是极重感情的人,以杨嗣昌宠信之深,再大的失败都被崇祯包容了,但有藩王被杀,他也只能自缢谢罪。
退一万步说,就算崇祯皇帝肯忍辱负重,不计较李自成杀害宗藩。但在大明这个宗法社会里,“亲亲”一条是整个社会的伦理基石。即便是乡野小民也知道凡我族人被外姓欺负,一定要团结起来打击外姓人。若是大明的皇帝,道德的楷模,竟然容忍自己的家人被杀,还给那杀人犯封官封爵,岂不是人伦尽丧?如何为天下表率?
凭着这一条,从皇帝到朝堂,乃至平民百姓,绝对没人能接受这一现实。
“若是李贼降而复反,也就罢了。”吴甡低声道:“若是他真的列土自固,如西夏故事,朝廷又当如何?”
到那时,朝廷可不能让食言而肥。
朱慈烺倒是不在乎“食言而肥”,反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吴甡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他,如果李自成不反,只占据湖广、川陕、宁夏、甘肃……朱慈烺本人岂不是就得乖乖回宫?以什么借口拥兵自立呢?
——到那时,东宫系官员,尤其是我吴甡,岂不是都做了白功?
朱慈烺再望向吴甡时候,从他眼中读出如此现实的一句话。
“是我孟浪了。”朱慈烺沉下声音:“吴先生、李先生考虑得周到,确是老成谋国之见!”
“殿下纳谏如流,真英明之主!”李振声精神大振,顺势表了决心,算是拜入东宫帐下。
朱慈烺点了点头,道:“他漫天要价,咱们就地还钱。牛金星可以先放回去,让李自成退回襄阳,南阳以北还给官兵!”
“殿下!”李振声一愣:“这岂不是与虎谋皮?您若是与逆贼议和,朝廷颜面何存?”
——你想要颜面,李自成还未必肯答应呢!
“此乃缓兵之计。”朱慈烺道:“这一来一往之间,便是咱们修筑工事,收拢溃兵的时候!传令下去,三刻钟后举行军议,请秦督、牛成虎、陈德、萧东楼列席。”
太子已经安排了军议的事,李振声自然不能再多说什么,只得由宦官引路出去,先行洗漱休息。他心中仍旧挂念着丘之陶的事,不知这青年人在敌营会有什么麻烦,脸上仍旧愁云难扫,但既然已经说过了一次,便只有看太子的旨意了。李振声最终只得长叹一声,突然口中发淡,竟是馋酒了。
……
李自成在郏县等了两ri,等得心中焦枯,方才等到牛金星。他眯起独眼,打量着自己视作诸葛孔明的谋主。当初正是牛金星点燃了他夺取天下的雄心,但也是这人让他意识到前途荆棘密布,想退也退不得了。
“先生受惊了。”李自成道。
“元帅!”牛金星声音哽咽,道:“是金星有负元帅!”
“胜败乃兵家常事,先生别放在心上。”李自成顿了顿,又道:“可有宗敏的消息?”
“刘将军身负重伤,好在性命无忧。”牛金星不敢撒谎。朱太子在放他之前,特意让他去见了刘宗敏,显然是有心和谈。若是现在撒谎,ri后总有被揭穿的时候。他见李自成脸上闪过一道喜色,连忙道:“元帅!无论如何,不能耽搁了,当速速进兵剿杀朱贼!”
李自成面无余色,声音却冷了下来:“宗敏的死活就不顾了么?”
“元帅!”牛金星声音尖锐,手并剑指指着地上:“敢问元帅:是元帅的私情重,还是天下大义重!是刘将军一身重,还是这江山社稷、亿兆黎民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