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尔达脸上一阵通红,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一桩极蠢的事。也是昨ri,川兵营官罗玉昆送了一笔银子,请他赐下通关文书,要求北上就食。崔尔达知道西安府根本没有余力养这支川兵。与其硬扣在手里,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拿钱了事,让这些川兵去山西就食。
没想到昨天刚走,今天闯贼就到了!
——是了!这些西川丘八连件寒意都买不起,哪里来的钱贿赂我!
崔尔达只怪自己一时贪心,竟然利令智昏,放走了这些或能一战的川兵。
“川兵昨ri也拔营了。”崔尔达低声说了一句。
“怎么都赶在一块儿了!”冯师孔惧怒夹杂,旋即恍如大悟一般:“是东宫的调令?”
崔尔达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正说话间,只听到众人身后又传来马蹄声响,一个青衣小厮模样的人骑在马上,见了众官翻身落下马来,放声痛哭。
冯师孔以为不吉,放声喝道:“你是何人!哭嚎什么!”
“李贼到了长安县,阖县上下只有三百社兵。”那小厮大哭道:“我家老爷已经投井全节了!”
冯师孔又惊又惧,厉声问道:“你家老爷是谁!”
“我家老爷正是长安县吴老爷,官讳从义。”小厮强忍着悲痛,报上了吴从义的官号。
冯师孔听说是长安县,已经心中有了不祥预感,等听到吴从义的名号,彻底落入实处。
洪武七年,长兴侯耿炳文为加强西安城的军事防御能力,重修西安城墙。此次兴建中,南墙、西墙保持原址不变,北墙和东墙各向外延伸了四分之一,使城区面积比之前韩建所筑新城约增加了三分之一。同时也将长安、咸宁二县治延入城内。
如今长安县的投井完节,成为兵临城下最生动的注脚。
众官长物伤其类,与吴从义有过节的,心中也再难恨他;有往来的,更是满眼萧瑟,泪洒衣襟。
“先去见秦王吧。”冯师孔遥遥指向秦王府,却暗自按下了马头。等崔尔达跟上来,陕西巡抚低声问道:“还能守城待援么?”
“我等只能尽臣节而已。”崔尔达落寞道。
陕西地处边关,所以设有陕西都司和行都司。都司设在西安,行都司设在甘州,两者相距两千六百里。要说援兵,行都司那边是指望不上的。相比较而言,山西的晋兵反倒更靠谱一些,但前提也是西安能守住一个月以上。
“开封都守得了一年半,西安总不会比开封弱吧?”冯师孔低声问道。
崔尔达无言以对。
开封之役实在是大明开国之后最为惨烈一战。
从崇祯十四年二月到十五年九月,李自成三打开封府,双方打得你死我活,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竟然同时把念头动到了黄河头上,要决堤放水。最后李自成决堤成功,大水淹没了整座开封城。三十余万人口的开封城经过战火、饥荒、水溺、屠杀,最后剩下不到三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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