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芳年幼时身体不好,所以张汝霖不叫他读书上进,亲自辅导古人学问。这种不在科举出题范围内的经书,无论是《孙子兵法》还是《艺文类聚》,都归入古文之中。事实证明,张耀芳虽然在科举道路上举步维艰,四十过了才中副榜,但性格脾气和学识广博在张氏一族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而且北宋时米价约为书价的三倍。而如今国朝米价与书价约莫相当,这岂不是说国朝文教不如宋人么?”朱慈烺笑道。
“然则国朝书肆刊印之书目远胜宋时。”张岱不免要为国朝说话。
朱慈烺抬了抬手:“我想世间并非只有士子需要读书。读书使人明世理,也未必就只在圣人经论之中。但能劝人向善、懂礼的书,都该让人读一读。商贾、农夫,但有书读总是好的。”
张岱陪笑道:“程颐著《易传》中,释‘未济,男之穷也’。以‘三阳皆失其位’鞭策入里,正是用了一个篾桶匠的原话。每每念及此处,着实令人不能释怀。”
程颐受教于桶匠的逸闻流传甚广,故而有了“篾首酱翁”这一成语。是说蓬篙之人亦不能轻视。
换个角度而言,人能不以当官上进为首务,宁居贱业而醉心学术,正是天下太平,文教昌明的表现。若是百姓亟亟于谷,只以读书为敲门砖,一朝饭碗在手再不肯开卷修身,那也是文明黯淡的末世。
“之前国变乃是势穷之际,如今国家既定,并不该就此懈怠,更要三反其身,以免再入窘迫之境。”朱慈烺道:“我以为,文教当为第一。想来先生在江南也听说了女丁科之事。”
“草民倒是觉得女丁科云云甚是滑稽!”张岱突然振奋起来:“纲常人伦何尝有男尊女卑之谬论?古人为何以妻名妇?乃是妻者齐也!殿下能开女子之科,使女子一并有用于国家,此直透‘有教无类’之旨!既能彰显才能于科场,出来任官报国又有何不可?”
朱慈烺没想到张岱竟然是自己政策的拥护者,当下也不知真假。不过以张岱那种离经叛道的思想而言,也未必不可能。
“殿下,只是女丁科门槛过低,日后怕有冗员冗官之虑。”
“这事不用操心。”朱慈烺笑道:“拿了文凭只是敲门砖,要想为官还是得优中选优。日后拿了文凭者越多,可供选材的人自然也就更多。”
张岱颇有些失望:“那岂非又回到了科举选官的旧路?”
朱慈烺微微摇头,国家抡才大典不是说废就能废的。清末以为兴新学,废科举是一种进步,但实际上民国时代的官员要么是清朝遗老,要么是起点较高,很轻易地进入国内外的大学深造。最后选出来的人,说好听些是学贯中西,说白了其实还是传统教育出来的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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