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额头一片汗光,连话都说不清了。
冯元辉追了上来。看到小二手里那锭一两重的小元宝,喉头滚动,连忙将缰绳扔了过去,道:“一样要给马儿擦汗,多多喂豆子精料!还有茶酒钱也是从这银子里扣!”
王翊颇觉得丢人,径自往里走,就差回头说不认识此人了。
那小二正觉不忿,毫不客气地剜了冯元辉一眼,嘴里用江南土话嘟囔道:“一色样额尚元,两色样额宁……”
冯元辉听不懂小二口中的土话,却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话。他本想抬脚踹上去,但想到如今奴变的大环境,咬牙忍了,紧跟着王翊往里走去。
王翊一眼将酒店里的人物都收入眼底,径直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通风采光又能看街上的市井风情。更重要的是,这张桌子后面坐了几个行商模样的人,正用江北口音的官话说着浙江奴变的事。
这正是王翊和冯元辉四处采风的目的所在。虽然他们拿到的命令是平息奴变,但现在这奴变波及四省,显然不是一个副把总带几百人能够平定的。皇太子从来都是算无遗策,如今发生这种情况,只能坚信皇太子殿下他老人家另有深意,绝不能回去讨救兵。
既然平不能平,回不能回,又没进一步的指示,王翊和冯元辉私下一商量,决定还是先打探消息再说。黟县他们已经去过了,虽然是此次奴变的策源地,但闹得其实也不大,十来家富户遭殃,那些乱奴基本散了,剩下的十几人都在山里钻洞子,比寻常土匪还不如。
其他地方闹得也厉害,却没金坛削鼻班声势浩大,故而王翊和冯元辉让大队缓行,两人亲自到城中打听消息。
“哎呦呦,那个打得惨呐!这么粗的竹节,”王翊身后那桌行商用手比划着,“啪啪啪地往大腿上打,打得皮开肉绽,血都流到城隍庙的阶梯上了。边打还边问疼不疼。那主家都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嗯嗯应着。那乱奴就说:某年月日,你打我多少多少,今日统统还你云云。啧啧,真是吓人!”
“你这还好些,只是挨打罢了。”同桌的另一人道:“我还不是见了一场,几个乱奴抓住他们主家,按到在地,往他嘴里灌屎尿……”
“噢噢,你们在说杨员外是伐?”旁边一桌客人,操着江南口音的官话也参合进来,道:“就是那个爱喝茶的?”
“正是正是。”刚才说话那人皱眉咧嘴:“吓!那真是肮脏龌龊到了极处。”
“那杨员外最爱喝茶,尤其以硖州碧涧、阳羡天池为最。他家奴仆奉命采茶去的,要计时日返回来,迟则受笞。”那南客显然知道许多此地秘辛,此时说来众人都是侧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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